10 求知欲的化身

────從羅茲瓦爾休養的地方離開之後已經走了大約有15分鐘。

「到了哦。這裡被稱為墓地,是真正的墓地吶!」

說完,加菲爾用下巴指向了『聖域』的盡頭中的一個古老遺跡。用石材堆積建造的那個原始建築樣式,和魔法一點都不搭邊。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建築時間,但從各處有裂縫的牆面,還有生長茂密得不尋常的常春籐,都能看出這裡肯定是百年以上的建築。

面向森林的入口,後面大半的建築物都被森林隱藏了,只看一眼的話並不知道這裡究竟有多大。如果這是作為『貪婪魔女』一個人的墓地的話,或許在原來的世界會被認為是金字塔也說不定。

「當權者死後都想沉睡於大的墓地裡,果然不管是哪個時代和哪個世界都是一樣的麼…………」

摸著下巴地發出這樣的感想,昴對這個巨大的規模感到疑惑。

雖然對於剎那主義者的昴來說, 關於自己死後的評價等等的都不太感興趣。而且,也認為留名青史的人只是因為他們的深謀遠慮而已。

所以不管怎樣,

「雖然已經來到了墓地,接下來在這裡做什麼才好呢?」

站在旁邊的愛蜜莉雅抬頭看著遺跡,用走投無路的表情向加菲爾投了個大大的問號。而和她持有相同疑問的昴,也把視線轉向了帶路的金髮青年的後背。明白現狀的加菲爾咬合著犬齒發出響聲,回頭看向他們,

「詳情回去以後再去問羅茲瓦爾那個混蛋就好了。總而言之,希望愛蜜莉雅大人做的就是走進去而已」

「走進去裡面就好了?不是進去了之後還要做些什麼嗎?」

「因為現在是白天吶。就算進去墓地裡頭『試煉』也是開始不了。而且準備不了什麼,所以只能先確認有沒有資格」

「等等等等,稍等一下!話題跳躍性太大了。試煉啦準備啦資格啦什麼的,關於這些方面完全沒有說明啊!」

昴站在很可能會強行推愛蜜莉雅進去的加菲爾面前,要求他負責說明清楚。但是,加菲爾露出已經在這一小時裡見過很多次的一臉嫌煩的表情,皺起了鼻子,

「是啊,不是很好嗎。進去以後再回去羅茲瓦爾那就能全明白了啊。讓本大爺來說明的話,因為很不擅長條理清晰地講話所以會變成很莫名其妙的」

「我們就像是被迫要求在讀不懂內容的契約書上簽字,害怕的話不可能做這種事的吧。如果不擅長整理說話的話,就對這邊的問題一個一個認真地回答吧」

「啊……這樣的話,好吧。在日落之前就陪你們一下吧,簡短點問吧」

加菲爾輕輕地張開了雙手接受了提案。對終於能認真交流的加菲爾感到了安心,昴思考著應該問些什麼────然後,

「這裡是『墳墓』……也就是,貪婪魔女的墓地,是吧?」

「貌似聽說是這樣。然而實際上在這裡,沒人能真正知道埋著誰的骨頭。不過這裡是貪婪魔女的墓地,村子裡的人和本大爺我都是這樣聽說來的」

不太滿意,這是個有違和感的回答,昴暫時將違和感擺一邊。接著,從剛才的對話之中篩選出了在意的單詞。

其中最重要的是『試煉』和『資格』這兩個。

「在墓地裡開展的『試煉』是什麼?說真的,因為最近數周的經歷讓我對這個單詞完全沒有什麼好的印象」

「放心吧,測試什麼的本大爺也討厭喲。然後,關於『試煉』……內容我也不清楚」

「喂!」

「別生氣。這可不是在開玩笑喲。只是,知道在墓地裡才會發生這件事。如果能通過那個『試煉』的話,就可以解放這個陷入僵局的實驗場吶」

「解放……誰?」

「就是變成了擁有『資格』的傢伙。有資格的傢伙,是出不去實驗場的。只要『試煉』沒有結束,那個叫魔女的佔有慾的傢伙是不會放手的」

雖然是一個猶豫不決的回答,不過好像這不是加菲爾故意曲解的發言。他以自己的方式去挑明,說出了能夠理解的內容。即使如此還是沒有得到滿意的回答,也許是因為他自己也曖昧不明吧。

不過,根據片斷的答案聯繫在一起,昴的心中有了認識了現狀那種形式的答案。然後,把分散的碎片拼在一起的答案是,

「能夠進入墓地的只能是擁有資格的人,而那個擁有資格的人不通過試煉的話就走不出『聖域』……是這麼回事吧?」

「啊……?是這樣……的嗎?」

「已經很順利的挑明來講了還是不懂嗎……」

加菲爾認為可能因為說不清而變成了一個不靠譜的回答而冥思苦想著。昴先不管他的態度,看向了旁邊的愛蜜莉雅。她注意到了昴的視線,對剛才的對話以自己的結論說了出口,

「剛才我,進入這個『聖域』的時候,失去了意識……就是因為這個嗎?」

「因為那裡是邊境線,跨出了範圍所以暈過去了?不過,我和奧托在那時候還是很健康的……」

「那大概是沒有資格吧」

得到愛蜜莉雅意識不明時候的事態的答案後,加菲爾插嘴說道。他用手指著昴,然後用另一隻手指著愛蜜莉雅,

「半妖精的愛蜜莉雅大人擁有資格。但是,純正人類血統的昴沒有資格。因此進出自由。不過,試煉還是必須要接受的」

「等等等等wait。所以應該怎麼說,現在正考慮組合台詞,好了…就這樣……」

昴屏住了呼吸,整理著思考。接著,回想起加菲爾初次見面的時候,和他說要帶昴他們去『聖域』時候的發言,然後注意到了。

「能接受試煉的只有半妖精……不,人類和亞人的混血兒。而在這個『聖域』裡生活的人們,大家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啊,這方面好像還沒有說」

聽了昴的回答後,加菲爾滿足地點頭,眨眼。

他睜開眼的瞬間,打開的虹膜變成了金色,瞳孔垂直地變細變長就像食肉野獸一樣。可能是心理作用,犬齒的尖端伸長,高舉雙手的指甲變得猶如刀刃般尖銳。

他嬌小的身軀好像也有大了一圈的錯覺────不,這不是錯覺。短短的金髮在不知不覺中延伸到了背脊,露出的手腳被和頭髮一樣的金色體毛所覆蓋全了。

「本大爺還殘留著大部分的血脈喲。我的擅長就是『返祖』」

「……厲害啊。毛絨絨什麼的?」

昴為了不說出驚訝的評論苦慮著,用指尖撓著臉隱藏自己的動搖。但是,那個苦慮因為加菲爾變回了原來的姿態而冷淡地中止了。親眼目睹了他的變化,吞了一口氣的愛蜜莉雅向前走出了一步,

「那麼果然,這個村子是把亞人種聚集在一起……」

「正確的說是,把亞人和人類混血的種族聚集在一起。其中各種族裡擁有相似立場的傢伙都是自願被召集在了一起。羅茲瓦爾那混蛋好像也有『亞人愛好』喲」

「所以羅茲瓦爾才做了這種事。那麼對我來說,這裡……」

那之後,愛蜜莉雅做出用手碰著嘴唇的動作進入了沉思的姿勢。

另一方面,對於昴來說這個情報量也不小了。總之這個地方的人們,雖然細節不同但是和愛蜜莉雅的出身有種共通之處。經歷過被厭惡和排斥的她能夠理解這個痛苦的事情。

那對於她來說也許只是舔一下傷口而已。但是,可能得到能夠互相扶持的存在這個事實之前,她會怎麼想呢?

就算明白了她的痛苦,非常在意想要安撫她的創傷,但是對於沒有體驗過同樣痛苦的昴,就算不擴大傷口也找不到能夠治癒的方法。那是非常令人咬牙切齒的後悔。

「聽了意想不到的內容後,關於村裡的事情和資格總算理解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剩下的問題就是試煉了。雖然說了不知道內容是什麼,但至少是日落後才開始的吧」

「順便說一下。更加詳細的情況本大爺也不清楚。總之,先確認一下有沒有挑戰的資格大概就是現在站在這裡的理由了吧。到了夜晚試煉就會開始,會直接進入正式的試煉」

加菲爾用拇指指著遺跡,向驚呆的愛蜜莉雅示意現在的目的。昴對其內容一邊點頭,悄悄地張開口眺望著等待著他們的墓地。

常春籐生長得蔥蔥鬱郁,用令人不舒服的微暗在招手等待著他們。對於『試煉』這個嚴肅的單詞更是雪上加霜,昴不認為這僅僅是去古老的遺跡裡探險就完事。

而且,可能會把愛蜜莉雅送進有危險的地方────這個事實,對菜月·昴來說難以忍受。

「抱歉,拉姆。你的忠告,突然聽不見了!」

「你剛剛說了什麼?」

「突然就讓愛蜜莉雅碳進去令我很不安,心如刀割的。因此首先,讓有著探路和活祭品意義的加菲爾先突入進去,這樣不是更好嗎?」

對豎起手指的昴的提案,加菲爾只有一瞬間發愣之後就笑了。他一邊拍著膝蓋一邊發出乾渴的聲音,

「正常不是應該,耍帥要自己進去這樣的嗎」

「耍帥的地方有的是,但假如在會發生什麼危險的場合裡去考慮生存率的話,我認為你更適合當這個角色。能踩碎地面的你,更能輕鬆地生還嘛。畢竟是最強的啊」

「噢?嘛,嘛啊確實本大爺是最強的啊。雖然不知道試煉什麼的,但是不管遇到什麼危險都要『佩妮────佩妮────不會讓步』這樣!」

他打算守護什麼完全不明所以,昴並不會給擦著鼻子心情愉快的加菲爾潑冷水什麼的。可是,他好的心情很快就消散了,並且從那個表情中說了「然而」

「不好意思本大爺進不去。因為有這樣的契約什麼的」

「……契約?」

「啊,非常討厭。再加上,這並不是本大爺應該做的」

加菲爾用腳踢起泥土,咂嘴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是玩笑和俏皮話之類的,事實上他好像真的進不到裡面去。打破禁忌的話會怎麼樣呢────那是得到了重視約定的愛蜜莉雅的諒解後就已經知道的。

總之,這樣的情況已經無路可走了。愛蜜莉雅單獨一個人進去是不與討論的,話雖如此,既然突出讓加菲爾當偵察兵的作戰已經失敗了。這樣的話,只剩下一個選擇。

「稍微讓奧托去探探路,能等一下嗎?」

「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太陽都要下山了不是嗎。────沒關係,我可以去的」

就算是昴準備了另一個活祭品,也還是被愛蜜莉雅委婉地否決了。好像做好了覺悟的她把視線轉向墓地的入口,紫紺色的瞳孔警戒著裡面會發生什麼。

她也是,對『試煉』和『魔女的墳墓』這種說法的舞台感到危險,大概是預想到裡面會發生些什麼不安穩的事吧。

和她抱有同樣的不安和擔憂,對於連拉起她的手的力量都沒有的自己感到了懊惱。

「稍微進去一下……不,就算是入口周圍也好先讓我過去確認一下吧」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反駁比較好吧?反正昴也沒有資格。被魔女的墳墓招來以外的人進去的話,就會變成和羅茲瓦爾一個慘樣」

「和羅茲瓦爾一樣什麼的……那傢伙的傷難道說,是因為想進去嗎?」

想起全身纏著繃帶的羅茲瓦爾的姿態,昴抑制住驚愕回頭看著加菲爾。他以交叉著手臂的姿勢點頭肯定了,

「沒有資格的傢伙想在夜晚進去,就會變成那樣了吶。因為是那傢伙所以變成那個樣子還算好了,要是普通的沒有資格的人進去的話身體裂開也不奇怪」

「他並不是被誰揍了一頓,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總算明白了羅茲瓦爾那委婉的說法。他並不是說被誰打傷了,原來就是這個意思啊。

但是,浮現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羅茲瓦爾要進入墓地呢。

────沒有資格的是人類。如果他自己就是的話,應該早就知道這件事才對。

「……果然我還是先去確認一下吧」

關於羅茲瓦爾的疑惑稍後再說,低下頭的昴作出這樣的結論。

聽了那個回答後,愛蜜莉雅和加菲爾兩人瞬間露出了啞然的臉,

「喂喂!有聽我說話嗎。沒有資格的笨蛋進去是很危險的。雖然羅茲瓦爾變成那樣是因為在晚上,不過就算是白天也不能掉以輕心啊」

「對啊。很危險的別去了吧,昴?我的話一定沒問題的。雖然不是什麼值得感謝的事情,不過身為半妖精這事實也許還是有用的……」

「雖然你為擔心我很高興不過」

兩人在互相拖延著。昴向特地拽著他的袖子的愛蜜莉雅投去柔軟的視線,輕輕地挪開了她的手指,

「冷靜下來分擔任務是當然的啊?進去裡面可能有危險的話對誰來說都一樣的。根據之前的些許情報,我也會有遇到危險的可能性。所以接下來是要說各自能做的事情了喲」

「能做的事?」

「萬一,在裡面遇到危險受傷的話,我並不能為愛蜜莉雅碳治療。當然如果加菲爾是那種意外地出眾的男人,還是大治癒魔法師的話就另當別論」

「受傷什麼的,擦擦唾液就能治好啊」

「根據嫌疑人的供述來看……差不都就是這樣。我也是愛蜜莉雅碳也是,都有受傷可能的話,我想先保護能夠使用治療魔法的愛蜜莉雅碳」

昴一邊堂堂正正地向加菲爾說著,一邊斜視著愛蜜莉雅爭取說服她。

對於昴的觀點愛蜜莉雅多少心裡有點動搖,是做出了重要的部分不能讓步的決定嗎,她搖頭說出「但是」,

「一旦受了重傷……而且,還是關乎生命的傷的話我就無法治療了。帕克也沒有回應,所以是有限制的。羅茲瓦爾也是一樣,才剛剛穩定了下來……」

「嘛,那個傷也並不是相當危險的傷吶。……再說,嘛,相信一下我骯髒的生存方式吧。我意外地,還是能在這個世界頑強地上位的吶!」

昴對不肯罷休的愛蜜莉雅笑道,卻沒用半點開玩笑的語氣回答。

事實上,像昴一樣想不開的人就連自己也覺得並不多。但如果自己已經被賦予無限挑戰的機會的話,一定也會無限地去挑戰吧。

即使不管多少次,心裡受挫也好,心碎也好,只要為了追求答案,也會不停地掙扎。

那就是,對菜月·昴來說的────

「要不做個約定吧?然後就可以放心了喲。我,絕對會回到愛蜜莉雅碳的身邊。不會離開你的」

「────嗯」

昴伸出小指頭開著玩笑地說完後,迅速得到了意料之外滿意的回復。愛蜜莉雅和吃驚的昴一樣伸出小指頭,小小地納悶著,

「這個,用手指怎麼做?」

「欸?啊────這個就像這樣互相纏繞小指頭……哇噢,愛蜜莉雅碳的手指白白細細的好可愛……呲」

昴看著彼此纏繞手指,但並不打算浪費時間去為互相接觸而感動。然後小聲地咳嗽了一下,用眼神催促紫紺色的瞳孔按照著做,

「拉勾約定,說謊的話要被刺一千根針。」

「拉勾了!」

同時分開了小指頭,昴和愛蜜莉雅互相約定好了。

這次的約定,是基於理解了對愛蜜莉雅來說契約是個多麼沉重的東西之後的約定。也不會像以前一樣以輕率的心情去對待了。

「那麼,我稍微去裡面看一下。基本打算是一邊發出聲音一邊巡視的,為了不讓我寂寞要在外面不斷地回應我啊」

「你,該說你帥呢還是慫呢,完全搞不懂你這傢伙吶」

「我是慎重派喲。結果還是,乾脆地打破了拉姆的忠告……」

後半部分只是在口中嘟噥,昴在內心向桃色頭髮的少女誠懇地道歉。

魔女的妄念────是她說了出口的危險的單詞,昴不想讓愛蜜莉雅聽到這個。因為聽了以後一定會更加堅定態度地主張自己一個人進去的。

「昴。如果覺得危險的話,一定要馬上回來」

愛蜜莉雅在胸前做出雙手交握的動作,並以擔憂的眼神目送昴離開。

昴向那樣的她豎起了小指頭給她看原創的豎起大拇指的動作,笑了笑以後向著前方────面向墓地走去。

跨過了腳下的常春籐已經進入了入口的數米,昴凝視著看不見前方的黑暗。墓地裡面充滿著寂靜,雖然現在並沒有類似會發出怨聲的兇惡生物潛伏在某處的氣息。

但是,完全都不知道黑暗的對面會有什麼等待著。

「哎,管他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雖然我不需要虎子什麼的!」

作為一個喜歡毛絨絨的人,有想盡情地愛撫幼虎的這種欲求,冒著危險想做的事就點到為止。

不管怎樣,像被加菲爾影響了一樣用慣用語激勵著自己,昴堅定了意志向墓地裡面邁出了腳步。

然後,踏上墓地冰冷的地面的瞬間────,

「────欸?」

腳下傳來了迷之感覺。

驚訝到發不出聲音的昴俯視著眼下。────地板,正在消失。

「等,等等……再怎麼說這個也……」

────Flag回收太快了。

不存在能夠踏出腳步的立足點,身體向前傾倒。但就算立刻伸出了手也接觸不到牆壁來支撐,就這樣的昴身體被眼下的黑暗吸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嘖!?」

跌落了深深的,沒有盡頭的地獄的谷底。

※ ※ ※ ※ ※ ※ ※ ※ ※ ※ ※

────然後在地獄的谷底醒來之後過了大概有10分鐘。

在無盡的黑暗之中不停地走著,在那個盡頭的地方,昴和一個少女相遇了。

然後現在,還處於被她要求昴來陳述到這裡為止的所有經過,

「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事情之後落下的前方,一邊感到心虛和肚子餓的感覺一邊顫抖地走著走著就發現了你。就這樣……這樣滿足了嗎」

「嗯,滿足了。看來,好像對於我來說你是一個很值得期待的人吶」

昴用警戒的眼神看著站在眼前,用手背貼著嘴唇,發出咕咕咕笑聲的少女。

為了讓充滿焦躁的力量的腳無論何時都能起跑,接著反覆開合的手掌也在做著為了能即刻按倒對方的準備。

不過,昴那笨拙的襲擊計劃,

「沒有值得那麼警戒的地方吧。而且你自己,也判斷出挑戰我也沒有勝算吧?勇敢和匹夫之勇是似是而非的東西,你分不清嗎」

「抱歉,因為失敗就屈服不符合我的個性吶。而且雖然你說了不用警戒什麼的……不過面對著自稱是貪婪魔女的人什麼的,這種事情可能嗎?」

「原來如此。確實和你所說的一樣。這是我的過失」

接受了昴充滿焦躁和反叛的回答,少女還是────自稱是艾姬多娜的人並沒有改變態度。該說是游刃有餘嗎,還是說對弱小的昴的掙扎態度感到有趣嗎,感覺就算換到別的次元也改不了她超然的態度。

簡直就像看漫畫一樣,是用三次元的目光俯瞰著二次元的角色。對她來說昴並沒有和她站在同一個檯面上。

正因為如此,昴對她的接觸有著最大的警惕心。

她是比白鯨放出的壓迫感還要強的人物。那個自稱『貪婪魔女』的人。關於這個名字的真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問題。更重要的問題是,她是一個不能一笑了之的人物,就連昴也感覺到了她是具有壓倒性的。

可是,她輕視著額頭冒出冷汗的昴,

「不過,被那麼無情地對待,說真的有些傷心吶。如你所見,我可是一個柔弱的女孩喲?如果被男孩子用那樣的眼神看待,也是會糾結的」

「你所說的是讀作女孩子的『死亡Flag』麼?先說好,剛才我心中的警戒感應器可是非同尋常的喲」

來到這個世界以來,已經體驗過好多次『死』之後萌發的技能了。雖然這個技能意外地只是和死亡次數重疊在一起,經常想著已經不想再品嚐那種感覺的精神讓昴有了意識上的警戒心。

根據那個技能判斷,眼前的少女的危險程度和貝特魯吉烏斯有得一比。

但是,

「這樣就不能好好地說話了吶。沒辦法了。────那麼,這樣的方案怎麼樣呢」

艾姬多娜這樣說著,輕輕地舉起了右手到自己的臉前。昴對那個動作吞了一口氣之後,她在舉起的手的前方彈了彈手指。

響起了輕輕的聲音,這之後────昴視界中的世界為之一變。

直到剛才為止,令人認為是墓地底的石造的冰冷空間消失了,被取代後展開的是在綠色的風中搖曳的草原之中────在那個高高的山丘上面。

「什────!?」

「不要在那種地方玩了,過來這邊怎麼樣?」

艾姬多娜對愕然地環視著周圍的昴笑了,她在山丘上────坐在白色桌子周圍的其中一個椅子上,在正面的座位上舉起雙手向昴招手讓他過來。

昴感到莫名其妙,一邊躊躇著一邊她正面走去。桌子上並排著冒著熱氣的茶杯,她對無言地看著這個的昴說道,

「沒有放什麼危險的東西進去放心吧。要不我先喝一口給你看看也可以。不過如果,想著魔女會不會中毒什麼的,如果你懷疑這個的話就什麼都證明不了吶」

「……認輸了啊。進入這裡以後完全顛覆了我的常識。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也會使用轉移魔法之類的嗎?」

以前,昴體驗過的轉移魔法是由碧翠絲親手施放的。

她用手就把昴趕出了禁書庫,身體被吹飛到阿拉姆村的牲口棚。雖然由里烏斯說是已經失傳了的高等級魔法,不過眼前的人確定是魔女的話也不會感到那麼吃驚了。

「轉移……啊,陰魔法。不,要是這樣認為的話是你的誤解喲。那個魔法的缺點非常多。我不太喜歡所以我不會用的。現在只是一點餘興喲。在某種程度上,也有利於自由。這裡是我的城池」

「你的,城池……?」

昴對艾姬多娜的發言皺起眉頭,重新看了看附近。

風微微地搖動,一望無際的草原,在哪個方向凝視也看不到地平線的彼方。實際上,這裡到底是不是空白的土地是另外一個問題,不過周圍確實是充滿幻想性的風景。

意識到這個的昴吞了口唾沫,然後聳了聳肩膀浮起笑容,

「雖然很遺憾,但是看哪裡都沒有城池就連小屋也沒有啊。什麼?你說你的城堡現在在重建中之類的?還是說因為欠債只剩下桌子和椅子了?」

「咕咕咕。你真的很有趣吶。在我面前,能這樣強詞奪理的除了同樣是魔女以外已經為數不多了。沒想到死了以後,意外地這個數量竟然增加了」

因為俏皮話而笑了的艾姬多娜回憶起屈指可數的記憶,這之中包含了對昴的喜悅。

不過昴在她的言詞中聽不出有逃跑機會的單詞而皺著眉頭。現在,她確實這樣說了。『死了以後』這樣的。

「如果你真的是貪婪魔女的話,在我的記憶中已經死了啊。而且我本來是為你掃墓才進來這裡的」

「那非常地感謝你。給我獻花的話我希望把花獻在入口。因為我不愛喝酒,可以的話貢品是甜的東西就很開心了」

「有貢品這種文化麼,這個世界裡……。抱歉,什麼禮物都沒有,花也忘記買了。你對我的笑容滿足就行」

像花朵綻開一樣的笑容────雖然是毒花這種的。

艾姬多娜對這樣宣告的昴高興得嚥了口唾沫。然後她把桌子上的茶杯放在嘴邊,一邊喝著一邊說道,

「生前都沒有這麼快樂地喝茶過。果然死不瞑目吶。新的發現沒有盡頭」

「你和我之間的成立的對話已經變得好奇怪了啊。……可惡,喝。喝他媽的!」

昴對毫無警戒的人感到心情煩躁,跟她接觸的自己就像笨蛋一樣。昴奪過桌子的一杯水喝了下去。

不是水,不是茶更加不是紅茶,不可思議的味道。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魔女拿出的東西一口氣喝光什麼的,你真是勇敢吶」

「蛤。都到這裡了當然不能慫。而且,如果你真的打算殺我的話下一秒就能把我變成炭了吧。不用為了一杯茶而警戒什麼」

揮著手,把喝完的杯子放到桌子上說出「多謝款待」後繼續說道,

「口感嘛,不難喝也不好喝,問一下這是什麼茶啊?」

「因為是我的城裡生成的東西吶。如果硬要說的話,就是我的體液吶」

「你讓我喝了什麼,你的!?」

像把椅子踢開一樣站了起來,昴費腦筋地想吐出剛剛喝下的液體。然而,她對昴那樣誇張的反應咕咕咕地笑了,

「真是意外吶。雖然我自己並不認為是多噁心的東西」

「就算是美少女的體液,我也不想在沒有覺悟的情況下就喝下去啊!還有就算做好了覺悟我也不想喝用體液這個單詞稱呼的東西!我的性癖是正常的啊!」

昴不認為自己的性癖會對唾液或者汗這種分泌物感到興奮。

不過如果那個是愛蜜莉雅或者雷姆的東西的話,也不是不行。這樣悄悄地隱藏起了自己的內心,

「可惡,吐不出來。────喂,這不會對身體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吧?」

「放心吧。很容易就會被身體吸收。畢竟是體液吶」

「你別說的那麼好聽啊,不要再做這種表情了啊!」

昴對稍微有點驕傲的艾姬多娜的態度感到為難。艾姬多娜對著越說越激動的昴一臉清爽地喝了口茶,「話說回來」繼續說道,

「果然你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啊。就這樣,正常地站在我的面前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據喲」

「什麼啊。是因為自己是美少女就會迷倒普通人的眼球嗎?先說好,我可是經常看著我認為最漂亮的美少女來養眼的。那些我在看你的時候心裡想你超可愛啊什麼的,這樣的想法非常之少」

「誤會了,普通人的話站在我面前會吐的喲。很有趣吧?」

「哪裡有趣啊!?」

一邊聽著她突然說出變得不安的發言,昴再次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少女。

像雪一樣白色的頭髮和全身。看見黑色的衣服像喪服一樣,殘留著幼年美貌的她有著奇妙的妖艷。昴好奇著美女的喪服是否具有魔力,不過只有絕不會消失的壓迫感令人認為她的存在是一個威脅。

「那麼────」

說著,然後仰視一直沒有解除警戒的昴,她把喝光的茶杯放回桌子上,一邊用手指描著杯的邊緣一邊說道,

「雖然像這樣子的交流對於我來說是新鮮且喜悅的感覺……不過你的話就可能不是這樣的吧?是不是有想說的事,想聽的事?」

「……是,的。是的!雖然讓被周圍的氣氛吞沒完全忘了,不過,沒錯就是這樣。你……不,從很久以前這裡就是這個樣子嗎?這裡真的是墓地裡面嗎?」

對昴來說,這裡是踏入墓地不久滾下來後相連的地方。被告知要相信是墓地底的事,可是剛才發生的事還是在微暗的空間之中。還有就這樣被招待到草原的現在,這些事全都可疑。

對於昴的提問,艾姬多娜輕輕地用手撫摸自己白色的頭髮,

「那個問題一半正確一半錯誤。雖然你的身體確實在墓地裡沒有錯,但是精神在我的城裡。硬要說的話,這裡是夢中喲」

「夢……?可是,我都沒有見過你的記憶」

「在夢中,就算再怎麼說這個地方也不一定要在你的夢中吧。這裡可是我的城池────也就是說,是我的夢中。和這裡相似的空間,你不也是沒印象嗎?」

昴對艾姬多娜的追究屏住了呼吸。然後微微地把脖子轉向旁邊,

「你,你對這樣的事有什麼根據……」

「沒有確證喲。只是,總覺得是那樣而已。而且你的態度從知道後就移開了視線,這種人的舉止態度都非常像呢」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不過,你說的也沒錯」

這並不是很嚴厲的說法,不過她的發言讓昴有一種被彈劾的心情。然後事實上,昴也沒能控制在自己的心中互相鬥爭的感情波動。

艾姬多娜的話沒有錯,昴的回答也不是謊言。

被告知這裡是夢中的時候,昴感到吃驚的同時也理解接受了。這個感覺完全就像是已知的東西,在心底裡已經理解了一樣。

可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呢,那個理由不管在哪個記憶之中都尋找不出。

「總之這裡是你的夢裡的這件事接受了。那麼,怎麼才能出去呢?」

「我想在夢中醒來的方法就是醒來,讓人從外邊叫醒你喲。不過,就算想在外邊幫你但是我已經沒有身體了,在別人的夢中憑自己的力量覺醒也很難。如果我不想弄醒你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醒來呢」

「────!那麼,難道你……」

艾姬多娜淡泊的話令昴感到戰慄。

她的城池,比起字面上的意義更加真實。在這裡被囚禁的昴的靈魂如今正在她的手掌上。拉姆說到的魔女的妄執────這句話更加現實了。

「你,打算不讓我逃到外邊嗎……?」

儘管保持著最大的警戒,昴向她說出面對魔女可能會進入致命的裂縫的話。假如她暴露出本性的話,昴知道是絕對敵不過的。

不過,她對昴那樣的詢問小小地歎了口氣,

「不,沒什麼。想回去的話不會攔你喲。況且這並不是我呼喚你的進來的,是你擅自走進來的而已」

「那你為什麼讓我那麼緊張?嚴肅得讓都我喘不過氣了啊?」

「嚴肅先生和你不一樣,沒有站在我的面前吶。那麼難道是樹陰底下吐出來的?」

昴對艾姬多娜乾脆的毒舌感到脫力。以結果來說,她是有什麼目的才和昴接觸的吧。

和她短暫的交流卻完全抓不住她的性格。被稱為魔女的人物,雖說不可能在短時間能夠理解她但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總之,能讓我回去的話就讓我回去。上面還有擔心我的人在啊。有空喝你體液的話,我更想先讓那孩子放心」

「這個沒什麼所謂,不過你覺得這樣就好了嗎?」

「什麼啊」

「從我的面前回去喲。────能和貪婪魔女說話的機會什麼的,除了你以外不是誰都能夠得到的」

被這樣說道,昴第一次意識到了她這話裡的意義。

對,就是這樣。光顧著她的威脅,昴嚴重地忽略了。她是貪婪魔女,如果真是被這樣稱呼而活下去的存在的話,

「你……我想知道的事情,你知道答案嗎?」

「對向身為魔女的我,去質問知識的存在之處────麼」

對於昴好不容易擠出的話,艾姬多娜又哼哼哼地笑了。笑著,那個笑容是至今為止最快樂的,令昴感到比之前更強的壓迫感。

大氣扭曲,向太空蔓延的草原的氣氛轉眼瞬間開始崩潰。割裂了天空,點燃了草原,地平線對面的世界逐漸崩塌。

完全感受不到搖晃感,昴慌張地向確實存在的桌子伸出手。接觸的瞬間,變成了沙子在手中霧散了。接著,

「果然,你是有趣的存在喲」

抬起臉的艾姬多娜的周圍景色發生了質變,非常可怕的花紋包圍著世界。黑暗延展開來,從手腳開始纏繞了昴的全身。

雖然想拚命逃離那討厭的東西,在世界崩塌的時候已經在兩人的附近蔓延開來。沒有逃跑的餘地。然後就這樣世界消失了,

「如果要進行問答的話,這個空間大小就十分的充分了。去瞭解想知道的事。為了這個慾望────貪婪,我認同了」

二人之間留下的,只有可以互相坐下的椅子的場景。彷彿伸出手就可以接觸的距離,坐在椅子上互相交談的世界。

除此以外的世界都消失了。立足點的下面是無盡的黑暗。恐怕這不是開玩笑,掉下去的話應該回不來。

在因這件事而背部發涼的昴面前,坐在椅子上的艾姬多娜心情愉快。

她拍了拍手,用閃亮的瞳孔一邊看著昴一邊說道,

「那麼,想問什麼?如果是知道的話,我什麼都會回答。是為了從飢餓中拯救世界,產生了與神不同的魔獸的『暴食魔女』達芙妮的事嗎?還是打算用愛填滿世界,給予了人們沒有的感情的『色慾魔女』卡密拉的事?還是說是一邊歎息充滿鬥爭的世界,將所有人都治癒的『憤怒魔女』彌涅耳瓦的事?又或是只為了帶來安樂,把龍趕到大瀑布彼方的『怠惰魔女』塞赫麥特的事?又或者說是因為年幼而天真爛漫和冷酷無情地制裁罪人的『傲慢魔女』堤豐的事呢?」

沒有聽過這些────不,在現實的世界中真實存在卻不會留存下來的歷史羅列。

在被灌入情報而沒有發出大聲驚歎的昴面前,艾姬多娜還在笑著,

「是尋求所有的睿智,在死後的世界殘留眷戀的求知慾的化身。『貪婪魔女』艾姬多娜的事嗎?」

用手指著自己,自嘲地說道,「然後」她繼續說道,

「是把所有的魔女毀滅,作為自己的糧食又與世界為敵的『嫉妒魔女』────她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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