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勇氣的意義
從房間飛奔出、走廊疾馳而過、飛躍跳下樓梯。
透過三段式移動在樓梯間著地,又立即轉身一躍而下,用力踏在一樓的地板上,然後抬起臉。
「拉姆!雷姆!我有話要說。」
一邊用整屋都能聽見的聲音喊著,一邊往門廳前進。昴以風馳之勢向著屋外。可那腳步卻被停了下來,被先抵達門廳的身姿──拉姆。
與其說是搶先一步,不如說只是剛好就在門廳的附近。雖然從另一方面看來──拉姆與在廚房準備餐點的雷姆相比簡直閒得發慌──也有這樣的意思。
看見昴那面紅耳赤的表情,拉姆端正的面容浮現些許的驚訝。
「怎麼了?巴魯斯。這麼著急……」
「抱歉,但現在必須去阿拉姆一趟。阻止我也沒用,就算被阻止也要去,不告而別可能會造成妳們的混亂,所以特來知會。」
「村子……?去做什麼?……不,在這之前,羅茲瓦爾大人的囑咐你沒聽進去嗎?今晚宅邸託付於拉姆我們了。其中的意涵你不明白嗎?」
駁斥昴的拉姆視線變得尖銳。
至高無上,把羅茲瓦爾的意思看作比任何東西都還重要的立場。昴像是邈蔑主人命令的態度,踩到拉姆的地雷了吧。
「就算在這爭論不休寶貴的時間也正一點一滴流逝,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村裡有位邪惡的魔法師。我已經看穿了他的真面目,所以現在不去不行。」
「這種幼稚的藉口,你覺得我會信嗎?」
「事實就是這樣,我也沒辦法。這事只要去問貝雅子就能得到證實了,另外……」
「姊姊?」
但是辯解反而近一步地加深了拉姆的懷疑,就在此時背後的大門打開了,雷姆從裡面現身。她見兩人在門廳爭論的身影,以像是滑行一般的動作與姊姊並排在一起。
「姊姊,這是……」
「因為要去打倒村裡的邪惡魔法師,所以他說要在這個夜暮時分出門。妳說該怎麼辦哪,雷姆?」
姊姊直接了當的總結,妹妹聽了目瞪口呆。然後是咀嚼完內容了吧,她用懷疑的眼神看向昴。
「姊姊、姊姊,昴君還真的是說了個無聊的笑話。」
「雷姆、雷姆,巴魯斯作為小丑的才能簡直一流。」
「拉姆、雷姆,我雖常開玩笑但也有正經的時候。」
在兩人一搭一唱的調侃之後接上了自己的台詞,意外的反擊使她們倆頓時啞然無言。
像是瞄準她們的空檔趁勝追擊般往前踏出了一步。
「我承認我所說的話讓人難以置信,也明白要妳們去相信突然開始行動的我是非常困難的是事情,所以我不會說出請無條件放行之類的話。」
這裡,將會成為對昴而言重要的分歧點。
用舌頭濡濕自己的嘴唇,向沉默不語的兩人提案。
用手指對準了她們宣告「現在我就要前往阿拉姆,懷疑我的話就儘管跟上來無所謂,把我看個透徹吧。但是不可以留艾米莉亞單獨一人,所以只能有一人跟來。」
「自作主張的結論……說到底遵照羅茲瓦爾大人的命令,雷姆以及姊姊都沒有必要與昴君隨行……」
「啊啊,不對喔。小羅茲在傍晚時所下的命令確實是保護這裡,不過小羅茲針對我的命令只有這樣而已嗎?」
似乎是切中要害了,雷姆瞬時啞口無言。
昴剛剛虛張聲勢的發言卻意外地一語道中了吧。
兩人果然從羅茲瓦爾那收到了監視昴的命令。這是拼湊至今為止從輪迴裡取得的零碎訊息與想像而成的推測。
雷姆依然試圖反駁,徬徨的眼睛不停游移徘徊。但在那之前拉姆嘆了口氣終止了一面倒的攻訐。
她將小小的手心舉起。
「明白了,巴魯斯。准許你的擅自行動。」
「姊姊──」姊姊爽快地豎起白旗投降的行為讓雷姆萬分震驚。
「只是……」拉姆舉起了手掌請妹妹稍安勿躁繼續說道:「就如同巴魯斯所知,不能讓你一個人前去。在這裡若允許巴魯斯單獨行動的話,就是違背羅茲瓦爾大人的命令了。」
「就是這樣,所以妥協方案呢?」
「雖然說來令人惱火,但是不得不依照巴魯斯的提議。拉姆會留在宅邸。雷姆與巴魯斯同行。如果做了什麼可疑的舉動就……總之這就是條件。」
「正合我意。」
舉起緊握的拳頭表達自己同意拉姆提出的條件。拉姆輕輕地嘆了一聲,回頭看向想進言卻被拉姆擱置的妹妹。
「雷姆,事情就是這樣,所以拜託了。向碧翠斯大人確認事情的真實性,以及守護艾米莉亞大人的任務就交給拉姆吧──那邊的情況也會好好盯著。」
「姊姊,這樣濫用眼……」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有必要就用,也請雷姆這麼做。」
姊姊淡然的措辭,讓雷姆無法再多說一言半語。經過只有兩人能了解的溝通後,雷姆把到喉嚨的話硬生生吞下,不帶絲毫友善的目光射向昴。
「昴君,雷姆想聽詳情。」
「邊走邊說,說不定,事態可能正朝相當不妙的情況發展。」
若昴推測的最糟狀況準確無誤,說會發生無法一笑置之的損失也絕非誇大其辭。這不僅僅只是禍及昴一個人,而是從更宏觀視角上來看的災難。
輕輕拍了拉姆的肩膀,表達感謝之意。接著帶領還未理解詳情的雷姆,走到了門前。
可是,
「昴,要去哪裡?」
門廳的大樓梯,從那之上銀鈴般的聲音翩然而下。
昴不禁回首,一頭銀髮搖曳的艾米莉亞佇立其上。昴大聲地呼喊也傳達到她的耳中了吧。
她的氣息稍微有些急促,俯視玄關前集合的三人。
「聽到很大的聲音所以就下來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可能會發生些事情吧?怎麼搞的呦?艾米莉亞,唉啊~不消擔心啦,啊~不過稍微為我擔心的話,我會很開心喔。」
為了不使艾米莉亞太過操心,昴故意表現的若無其事。一如往常輕挑的言行舉止,但是艾米莉亞卻似乎從中看穿了什麼。
「一副要去做什麼危險事的表情啊。」
馬上就被識破了,艾米莉亞一臉想要異議的表情。昴在她明察秋毫的雙眼之前抓了抓頭髮,同時因為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斜著腦袋。
「同樣的爭論,剛剛好不容易才結束的說……」
「就算制止你也沒用的吧?」
「嗯,就是這麼一回事。倒不如說,被制止的話會衍生出種種麻煩……」
「好、好、好,知道了。我不會阻止你的。」
走下樓梯,艾米莉亞手插腰來到昴一行人的面前。她藍紫色的眼眸筆直注視之下,彷彿被那光彩所吸引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
將手伸向動彈不得的昴,輕輕的貼上他的胸膛。
「就算我請你別勉強胡來,也只是徒勞吧。」
「那就要看情況……了。不,其實我也不希望這樣,不管是什麼情況下。」
努力、堅持、拼命之類的詞,昴完全不想和它們有所掛勾。
儘管如此,如果現況是只有自己能打破窘境,那麼昴也不得不有所行動。怎麼會變成這麼麻煩的個性呢?──眼前的少女影響甚鉅吧!這麼思考的同時也不禁苦笑。
「──願精靈的祝福與你同在。」
「什麼?」
把手貼在昴的胸膛如此低語,昴疑惑的歪著頭。
艾米莉亞笑著向昴說明:「這是送行的祝福啦,願你平安歸來的意思。」
「就跟送行時用燧石餞別一樣嗎?那我也應該要回應妳吧。艾米莉亞炭,願勝利的榮光與妳……」
「好、好、好。」
流放敬禮的昴,艾米莉亞把視線轉向雷姆。默默把兩人的交流盡納眼簾的她在那目光之下挺直了腰桿。
「也請雷姆小心,還有監督昴別讓他亂來。」
「是的,艾米莉亞大人。在下明白。」
「我就這麼沒信用嗎?」
「你在說什麼啊?我不正是因為相信你的為人,才這麼說的嗎?」
「那是什麼信賴啊?不管在好的還壞的意義上都見鬼去了啦。」
手插腰一副說教模式的艾米莉亞。心裡肯定還有不少話想好好訓昴一頓吧,儘管如此她依然只把話點到為止。斟酌昴著急的心情,艾米莉亞推動昴的背。
「一路小心。」
「喔,我走囉。」
背被推著,昴以舉起拳頭的姿勢回應,離開艾米莉亞與拉姆留守的宅邸。雷姆悠然跟上奔跑的昴身旁。
「那麼現在,可以說說詳細情形嗎?……」
「村子裡有咒術師,托碧翠斯的福我身上的詛咒已經解開了,但畢竟連我也著了道──搞不好整個阿拉姆會滅村。」
「──真的嗎?」
邊跑邊倒抽了口氣,雷姆瞪大了雙眼反問。昴沉默的點頭肯定,同時朝村莊一個勁兒的疾奔。
假如咒術師是一位有理性的人類,根本沒有必要考慮他會採取滅村這種激進手段。但是在昴的推測確立之下,卻可能會發展成最悲慘的局勢。
所以,昴才在這裡疾行,並行的雷姆也了解到事態之嚴重不發一語的飛奔。
遠處,以座落於這片樹林之後的村莊為目標,兩人的身影劃開了夜晚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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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昴君,那個是──」
昴從雷姆的聲音中聽到了些許的緊張感。
眼前是大聲叫喚的雷姆身姿,而她一手指向更前方輪廓清晰可見的阿拉姆。
那個表情就像是在說:「村子燈火通明的不像話啊……」
不謀而合的感想,昴也察覺到村莊的異狀。
步伐越來越沉重,現況要說是在跑步也太慢了,若說成走路又稍嫌太快,但能確定的是行進速度正在下滑。
按耐不住急躁心情的雷姆不耐煩地望向昴,可是就算再怎麼催促也沒用,現在昴側腹痛到連大聲說話都做不到。
「妳先走吧,先……」
用手勢請雷姆丟下自己先行一步,但雷姆搖頭拒絕。本來,她與昴同行的理由就是為了監視昴的一舉一動,在這裡扔下昴無疑是本末倒置。
或許是因為昴一點也沒辦法振作起來的樣子讓雷姆更加心急如焚吧。
「真是的,拿你沒轍。請別咬到舌頭了。」
「咦?喂,雷姆玲妳要做什──嗚!?」
雷姆跑回到了昴身邊伸出了她的纖纖玉手,將筋疲力竭的昴像拎貓一樣輕鬆地從後頸一把抓起。
在搬酒桶那時也展現過了,讓人無法望其項背的臂力差距。
昴就這樣被扛到肩膀上頭,與行進方向相反的身體乘著風感受雷姆拿出真本事衝刺的高速感,同時也為雷姆強悍的身體能力感嘆到啞口無言。另一方面,也確信自己需要有她隨行的判斷正確無誤。
力量不突出也沒有特殊能力的昴獨自一人往狼巢虎穴裡跳,究竟又能有多少作為?包括在門廳的辯論在內,迫使雷姆成為戰力是正確的選擇吧。
「抵達阿拉姆了。昴君,沒事吧?」
「好快啊,實在是……那麼村裡的狀況……嘔囉囉囉囉……」
一手撐在圍牆上,路途顛簸與疲勞導致昴深受嘔吐感折磨。
無視昴的失態,雷姆環顧四周。他們倆顯目的裝束,恰巧被一旁路過的村民給注意到了。
「兩位不是領主那兒的人嗎?怎麼會在這時間……」
「來的正好,發生了什麼事?」
抓住跑過來的青年,雷姆一副高高在上的質問到。他有點被雷姆強硬的語氣驚嚇睜大了眼睛。提高了音調回應「誒、是的,實際上村里有幾名小孩不見蹤影了,只知道在日落前出去玩,但在那之後就……」
因為青年模糊不清的敘述,使得雷姆想要再次開口質問。
但是昴搶先一步,氣喘如牛地把手搭在青年的肩膀上使他回頭看向自己。
「失蹤的是不是魯卡、佩特拉和米爾德?」
(新筆芯:魯卡Luka源自俄文;佩特拉Petra;米爾德Mild)
「是、是的沒錯……你知道他們去哪裡了嗎?」
肯定內心不安的回答,昴當場罵了句「該死!」同時用力踢了地面一腳。
然後目不轉睛的盯著村子外──阻絕森林的圍牆之方向。
「負責尋找小孩們的除了你之外,還有那些人?」
「青年團全員出動以及村長。」
「孩子們在森林裡面,即使你們把整個村翻過來找也找不到的。」
昴的斷言讓青年臉色大變,雖然他一副還有問題想問的樣子,但是昴拍了他的肩後便又快速跑了起來。
「我先進森林,你去轉告其他人說小孩們在森林裡。」
身後的青年大聲提問,棄之不顧再次飛奔。
慌忙跟上的雷姆,她無法理解昴為何有能斬釘截鐵斷言的自信。
「為什麼這種事……」
「我當然知道,在森林裡奔走時就有看到正在獨自咆嘯的,聲音的話我甚至已經聽過兩次了,所以──」
一個人高的木製柵欄將村子四周整個包圍,翻過豎立在村莊與森林交界的圍牆,著陸的兩人現在就身處森林之中,穿越過樹林中的空隙,同時注意樹枝以及泥濘的地面往森林深處前進。
「就算要搜索,森林的範圍也太廣闊了。昴君有什麼線索嗎?」
「若小鬼們說的沒錯,應該是這個方向。」
靠著記憶邁步向前,僅僅只是照著印象中的地圖走,腳步很沉重。而且森林裡伸手不見五指,也沒辦法確認現在是不是正走在正確的方向上。
就在此時,
「結界──斷了!」雷姆不禁驚呼。
昴眼見自己的判斷無誤,而緊緊握住雙拳。
眼前的雷姆指著被鑲嵌在大樹之中的水晶石。可是看起來已經失去光芒多時,在森林之中曾有幾次看到這些神秘的水晶。
指向森林,說著與結界相關的話題,在昴的記憶之中這情形曾多次出現過。「絕對不能進入森林深處」被拉姆這麼直接明瞭的告誡是多久之前呢?
「結界斷了的話會怎樣?」
「『魔獸』就會跨越界線紛至沓來。因此確認結界的維持與否是村民的義務……」
「木已成舟,說這些也無濟於事。比起那個,魔獸是什麼?」
昴的疑問儘管讓雷姆心生動搖,仍還是為他解釋道:「魔獸,擁有魔力的人類之敵……為了向人類復仇,而被魔女創造出來……傳說是如此敘述的。」
「又是魔女嗎?」
昴對這個不可忽視又頻繁出現的詞皺起了眉頭,不過依雷姆所言更讓昴可以斷定咒術師的廬山真面目,同時身為此次襲擊村莊的危機前兆。
「昴君!──你在做什麼!?」驚愕不已的雷姆出言制止。
少女面前,是正要穿越被稱為結界的樹木,企圖往森林深處前進的昴。他回首望向吃驚的雷姆,然後伸出自己左手。
「小鬼頭們還在森林深處,必須去救他們。」
「證據呢?想越過結界必須要有羅茲瓦爾大人的同意才……」
「我手背上的傷口就是證據。」
展示自己的手背──那裏是下午拜訪阿拉姆之時所受的傷。
小孩們團團包圍之下,昴受到犬齒洗禮後的傷痕。
指著這道傷口碧翠斯這麼說──造成這傷口的存在,便是對昴下咒的罪魁禍首。
第一次、第二次以及這一次輪迴。
昴自身被下予咒術,又同時皆都有自己接觸的存在。而該存在在第四次的世界中也可能襲擊了雷姆。
只要將所有的可能性概括整合,除了那個存在之外不會有其他答案。
「受小孩們疼愛的小狗。雖然像狗,但不是狗,如果是單方面地把所有咬傷的對象統統都給下咒的魔獸該怎辦?」
這並非人禍,而是類似天災般的危機。
就像以老鼠為媒介傳播的傳染病,若詛咒透過魔獸得到爆炸性擴散,這個村莊的下場也能輕易的想像了。
那些追著幼犬闖入森林的孩子們安危也可想而知。
「時間拖得越長,狀況就越顯糟糕。雖然不清楚現在孩子們被詛咒的狀況,可必須想辦法帶全部人回宅邸解咒。」
「請等一下,別自顧自地下決斷──再說,現況實在太可疑了。」
「咦?」
打起精神想繼續往森林邁進的昴,但雷姆依然不肯罷休的阻撓,先是指向阿拉姆,然後把手指移往宅邸的方向。
「這簡直就像是故意看準羅茲瓦爾大人不在的空檔引發問題,不是嗎?難道不是以宅邸為目標的調虎離山之計嗎?」
「那現在該怎麼辦?對身陷危機的孩子們見死不救,然後回到宅邸鞏固防衛嗎?不介意隔天醒來發現全村人死光的話,也不失為一種手段啦。」
這種說法太卑鄙了,昴明知如此卻還是這麼說了。
雷姆也只不過是想徹底迴避風險而已,這是理所當然的想法,沒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理由責備她。
但是沉默不語也好,蜷伏不動也罷,被迫做出決定的時刻終將會來臨。
不管有多少選項,都不得不選擇其中一張出示在眼前的牌。當然,也可以選擇「不去選擇」的卡片。但是,若選擇這張卡相對的也會得到最深邃的悔恨,而那刻骨銘心的懊悔至今仍深深的、深深的烙印在昴內心深處。
「雷姆,一起去吧。我們只能竭盡所能的行動。」
「為什麼做到這地步……昴君和這村子有什麼關係嗎?……」
依然對接下來的決定猶豫不決嗎?昴第一次見到雷姆像個柔弱女子般垂著頭低聲囁嚅。那位不論何時絕不失井然有序個性的雷姆。
在沒有主人與姊姊可依賴的情況下需要決斷之時,她就會變回與年齡相符、脆弱的少女臉龐。
那身為人類的軟弱,讓昴感覺到自己的痛苦與少女產生了共鳴。但是現在兩人並沒有互舔傷口的餘裕。
時間上的餘裕如此,精神上的餘裕亦同。
在雷姆身旁勸誘同行的昴無法掩飾自己的雙腿正為了疲勞之外的原因瑟瑟發抖。這也情有可原,畢竟自己兩次、雷姆一次,那是曾經剝奪我們性命的存在,而我就知道牠正在前方等待著。
然而身為最高戰力的同伴卻不願深入森林。如果考慮到最壞的可能,必須得獨自一人往深處前進。想到這兒,本應隱藏起來的膽怯面孔露了出來,這種事怎麼可能有人受得了!
但是昴用力的拍打雙頰好忘卻自己懦弱。
乾涸的破裂聲讓雷姆抬了起臉。受到她的注目,昴一邊深呼吸一邊低聲說道:「佩特拉她啊,說長大後要到都市當裁縫師。」
「咦?」
「魯卡想繼承父親身為村裡第一樵夫的名號;米爾德用花園裡蒐集的花朵製作成花冠,送給母親當禮物。」
「……」
閉起雙眼、彎起手指數著一個個在眼前浮現的臉孔,昴又繼續說:「梅伊娜因為即將出世的弟弟或妹妹欣喜不已;達因與該隱兩兄弟常為了誰能取佩特拉為妻而爭吵不休。」
(新筆芯:梅伊娜Mayela;達因Dyne物理學的力量單位,在希臘文中指力量;該隱Cain聖經中亞當與夏娃的大兒子,忌妒受神厚愛的弟弟亞伯而將其殺害。)
微弱的笑聲不禁從口中流露而出。可是不發一語的雷姆卻搖了搖頭。
「並非毫無關係。我知道他們的名字、他們的長相甚至他們未來想做的事我也都知道。」
昴討厭小孩子。
吵鬧、愛裝熟、沒大沒小最重要的是完全不懂得禮貌。
既沒規矩也沒禮貌又莽撞還不懂得客氣,彷彿看見鏡子裡的某人一樣。
昴與那些所謂的好人也相差甚遠。就算看到電視新聞報導悲慘的案件,不管裡面牽扯的數目有多大,只要和自己沒有切身相關的話,一覺起來馬上就會忘記,昴就是如此薄情的人。
所以討厭啊,不在身邊的小孩們會變成怎麼樣,其實都無所謂。
正如雷姆所言,應該要優先回到宅邸與艾米莉亞等人躲在裡面閉門不出,昴自己也一直很想這麼做。
但是,
「廣播體操,已經跟他們約好明天也要做了呢。」
身陷召喚首日的輪迴之時也是,昴也考慮過同樣的想法。
放棄的話那該有多輕鬆啊。但是啊,就是因為放棄不了,所以硬是咬著牙強迫自己爬行下去。
看著雷姆。她迷茫於選擇之中。依舊猶豫不決。
軟弱的身影。自嘆力不從心的身影。那不正是自己過去的身影嗎?
比起現在的自己,看著少女軟弱的身影,就非常討厭做好覺悟的自己。
明明怕得寒毛直立不能自已,結果卻利用他人保全自己的小人,打從心裡深惡痛絕。
既然如此,只要能利用的就全部拿出來利用吧!就連自己的膽怯也別放過。
「我會遵守約定的,誰讓我是這種信守承諾的性格──我一定還要和那些小鬼頭們一同做廣播體操。所以,往深處前進吧。」
──勇氣竟然是如此可怕的東西,以前居然完全不曉得。
昴拼命的壓抑發抖的雙手,注意不讓聲音顫抖地說完。
看著昴的背影,雷姆靜靜的闔上雙眼。
假如她不願跟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回去召集村民也太過費時。最起碼也要請雷姆傳話給村裡的人──
「真是──拿你沒轍。」
「雷姆?」
突然,笑顏逐開的雷姆抬頭望著昴。她朝向一臉驚訝的昴,這可以說是第一次,雷姆的表情中清楚地浮現了感情。
「雷姆受命必須監督昴君。在這裡讓昴君一個人獨自進去的話,就無法遵守命令了吧?」
她那像是嘲弄一般的口吻,令昴霎時間啞然失聲,立即搖了搖頭。
「啊~正是如此。所以請好好監視我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舉喔。」
「嗯,我會的──所以,我們走吧!」
雷姆像是滑行似的來到身旁並列,這讓昴感覺到自己終於與她在真正的意義上並肩同行,因此挺直了背脊。
雖然感覺很尷尬,但還是想向她道謝,可是卻注意到了。
行走於身邊的雷姆手中──不知不覺多了顆鐵球。鐵柄與鎖鏈相連的部分在她手中發出與外表不相襯的輕快聲響。
「那個,雷姆女士,那個是……」
「防身用的。」
「不,但是那個……」
「防身用的。」
與雷姆兩人,一邊說著那樣的話題,一邊往未曾踏足的森林邁進。
原本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勇氣又再次蒸發,費盡一番功夫才又重振自己拚命一搏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