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契約的履行
────理由不明確,但菜月昴有著一定要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的強迫觀念。這樣的想法當然沒有任何根據。只是,單純有著這樣模糊不清的不安感。但,心中能確定的只有一點: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是不行的。
山頂上,銀髮隨風飄動的愛蜜莉雅將手指向貝特魯吉烏斯,貝特魯吉烏斯對這次的邂逅面露喜色,像是表示歡迎一般攤開了雙手。
只有讓這兩個人遭遇這件事,是絕對不能發生的,因此昴至今為止潛意識中努力迴避這樣的事態。
明明是這樣想要迴避的事態,卻在什麼手段都拿不出來,陷入僵局被逼至極點的僵局下,讓他們遭遇了。
「為…什麼……!」
比起驚訝,更多的是後悔,隨即憤怒便湧上了心頭。
這不僅是對明知應迴避這般事態的自己卻疏於努力的憤怒,更多的是,
「你應該是明白的吧────帕克!!」
聲嘶力竭的咆哮穿透草原,傳到了在銀髮少女身旁漂浮著的精靈旁。聽聞了這聲怒號的精靈,並沒有有將意識投向昴的意思,只是目不轉睛注視著愛蜜莉雅。
揮著手,在愛蜜莉雅的周圍繞來繞去,臉上流露出了從未見過的焦躁。
「莉雅! 不行的啊,現在立即從這裡離開啊! 是魔女教的大罪司教啊! 不能和他碰上面! 繼續待在這裡是不行的啊!」
「事到如今也回不去了,更沒有回去的想法。明明大家變成了那樣卻也在戰鬥,我還沒接受過 目睹了此情此景還若無其事選擇乖乖逃避 的教育啊 」
面對帕克拚死的呼喊,因些許緊張而臉頰些許僵硬的愛蜜莉雅回答道。面對她那頑固的態度,帕克將手貼在臉上,「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一邊這般說著,一邊搖著頭」
「這不是誰誰誰怎麼樣的問題吶! 魔女教! 是魔女教啊……啊啊,直到現在才回想起來! 試煉!是試煉啊,莉雅。大罪司教將會引發試煉啊! 然後,我因為契約的關係無法介入試煉! 所以說……到此為止了啊……!」
語畢,彷彿繼續說下去是被禁止的一般表情僵硬的帕克。看著印象中平常一直散發著游刃有餘的態度,絕不會亂了陣腳的小喵咪現在的這幅姿態,連愛蜜莉雅彷彿也吃了一驚,稍稍睜大了眼睛。
「帕克……知道些,什麼嗎?」
「什麼都不知道! 但卻,又知道些什麼!這點是知道的。所以說,不行啊,莉雅。現在立馬回去。待在這裡的話,和那些傢伙碰上面的話,肯定會發生比死還可怕的事情!」
將算不上是回答的回答從嘴中說出的帕克。但是,僅僅只是在那驚慌失措的他既沒有事前用力量來阻止愛蜜莉雅,也沒有當場憑借其強大的力量來強行壓制住愛蜜莉雅。
看著他那令人焦急萬分的態度,昴的內心此時怒不可遏。為什麼,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胸口會如此炙熱 ,
「愛蜜莉雅在這裡出現的話……我是為了什麼而…! ────你真是!……」
「你要從嘴中說出這句話嗎!? 莉雅將我所說的話全部駁回,不知是為了哪裡的誰不惜到這裡……!」
向著張開嘴扭曲著臉怒吼的昴,帕克也出聲予以回應。
聽著他的回答,昴也意識到了眼前這無可爭辯的事實,隨即強烈的自責感在心中翻騰。
不必多說,理所當然的結論啊。
從撤退的龍車上下來,重返戰場的理由只有一個。
便是什麼也不說,沒有向他傳達任何信息,將危險留給自身的昴一行人。
為了他人,常常選擇對自身有損害的選項,無論被誰所厭惡也能直面自己的內心。────這樣的少女,只是被 他人所保護什麼的 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
判斷失誤。再一次的判斷失誤,昴又一次犯下了錯誤。
然後反覆的錯誤交叉,在最差的時機下顯露出了結果。
────已經,現在的情況已經容不下一刻容緩了。
「帕克……」
山丘上,帕克仍央求一般勸說著愛蜜莉雅,希望藉此改變她的想法。但,想要改變她那堅定的意志是不可能的。
愛蜜莉雅也對向帕克尋求幫助一事放棄了一半,僅僅依靠自己的魔法力閉上了雙眼,開始了詠唱。
隨後,先前保持沉默的怪異狂人,貝特魯吉烏斯,開口道:
「何等……啊,何等美好的日子啊。簡直可以說是你這幅身軀的完美寫照,比這幅身軀更適合的容器一定不……」
淚如雨下,狂人無法忍耐心中激動,話語一邊顫抖著向著山丘的方向邁出了一步。雖然其踏出的腳步搖搖欲墜,但他踏出的每一步,無疑是對即將破滅的未來的倒計時。
「─────」
帕克已經不能依靠的現在,昴在使命感的驅使下站起了身。
正在撫摸著的手離開的同時,帕特拉修的呼吸靜靜地停止了。淚隨著臉頰流下,昴將眼淚蠻硬地拭去,跑了起來。
「昴親!?」
背後,將菲莉絲驚愕的聲音拋之腦後,昴彷彿忘卻了身上嘎吱作響的疼痛一般向前驅進。全然不顧身旁魔女教和討伐隊碰撞的戰場,義無反顧的目的僅有一個 ────眼前的這名少女。
現在,能夠阻止她和狂人遭遇的,只有自己了。
此身,雖然並不知道弱小的自己能夠派上多大的用處。就算不知道,即便是不知道,也必須要去做。不然的話────。
「還請,不要來礙事────呢?!」
察覺到了移動中昴的氣息,僅是將腦袋回轉了過來的貝特魯吉烏斯的影子隨即膨脹了起來────漆黑的魔手從中飛出,一口氣向著昴逼近,試圖將昴纏住。
面對魔手那彷彿想要將四肢悉數擰下一般的壓力,扭動著身體的昴如穿過縫隙一般保持著前進的速度一一予以迴避。接二連三的奮戰,疲勞感再加上負傷本應感到沉重的這幅身軀,集中力卻變化得更明銳了。
也就是說,在火場上腎上腺素爆發展現出一鳴驚人的應激反應的那種感覺。
超越了極限的機動力驅使著昴的身體,將不斷逼近的魔手以近乎一紙之隔下接二連三予以迴避。
目睹了昴那非同尋常的動作,貝特魯吉烏斯咂起了舌
「實在是令人氣憤難消,你能夠看到『不可視的魔手』……」
「閉上你那骯髒的嘴!已經不會再讓你做出任何壞事了!」
敵我的距離大約還有二十米,企圖將昴撕裂而不斷溢出的魔手數量已近乎覆蓋了全部的視野。
但是,對於身體可能會被撕裂的恐懼,並不存在。驅使著昴做出行動,將對死亡的恐懼全數壓下,直到現在仍席捲全身的,是名為焦躁的心靈之火。
向前進,迴避著不斷擦過臉頰的魔手。從左襲來的一支魔手將左耳『沙』地一下撕裂,噴湧而出的血液伴隨著疼痛燃燒至神經。但是,忍受著劇痛強制使用著就快散去的意識,昴的身軀仍不斷 向前 ,向前進────伸出著的手仍想要抓住那纖弱的肩膀一般,不斷逼近著貝特魯吉烏斯,
「『不可視之魔手』這招不管用的話,只能用出其他招式了呢」
「────垂死掙扎!」
「────ウルドーナ」
對簡短的詠唱,貝特魯吉烏斯流露出了感到無聊的表情。
對傳入耳中的單詞一臉懵逼的昴稍稍睜大了眼睛,沒一會,昴所駐足的這片大地開始了劇烈的震動,重心像是被挖拽了一般身體隨之倒下。隨後,
「怎麼,會……!?」
「雖說『不可視魔手』是僅賦予我的那份寵愛的證明……可我何曾說過,我被賦予的只有這一種嗎?」
腦袋以90度傾斜著,滿臉惡毒開著口的貝特魯吉烏斯的身影變得越來越遠
其並非是因為昴和貝特魯吉烏斯之間的距離變長了,而是因為昴腳下的地面正以驚人的速度向上隆起,站在其上的昴隨即被推向了高空。
腳下景色不斷翻滾,像是跳上了彈簧一般受到了反彈的作用力,而身處其上的昴則被輕而易舉地拋向了空中。其高度,估算的話恐怕有十米多吧────,
「────唔,啊!?」
以崩潰了的姿態被彈射出去即將狠狠地墜落,狂風迎面吹打著胸口。被拋出的衝擊使意識變得恍惚,保持著這樣狀態被拋出的昴,沒有任何有效的迴避手段。
從高處的墜落。還是,高概率,不如說一定會以頭來著地,這點通過『莫非定律』可以被斷定。現在也,保持著以頭部徑直朝下,不久後便會就這樣折斷頸部嗝屁的那一剎那
「昴────!!」
伴隨著如銀鈴一般夾雜著驚慌失措的叫聲,一個不知名的質量從正下方將正在墜落的昴接住。
雖然已經最大限度地減輕了落下的衝擊,因材質問題而帶來的損傷如何也無法避免。在堅硬的觸感和冰冷的觸感刺激下昴痛苦地睜開了雙
眼,眼前映出的是,
「冰…山? 不,冰…塔……?」
為了將被擊飛的昴救出,所構建出的和隆起了的大地相同高度的冰山────這便是,將昴從墜落致死的危機中救出來的物體的真面目。
鮮血淋漓的肌膚貼在冰山上,在皮膚像是被剝落了一般的疼痛下咬著牙將身體支撐了起來,昴感受到了撿回一條命的安心感,同時也犯下了無可挽回的失誤。
────這座冰山,是經由誰之手所製造出來的,想也不用多想。
「────愛蜜莉雅!!」
回過神,昴在光滑的冰山表面上將身體撐起,心急如焚地向山丘望去。但是,冰山將隆起了的大地連同眼前的視線染成一片雪白,形成了與丘那頭的愛蜜莉雅和帕克完全隔離起來了的局勢,並且也無法洞察到貝特魯吉烏斯的動向。
能知道的是,愛蜜莉雅的詠唱收到了妨礙。而且,她並不能看見貝特魯吉烏斯的『不可視魔手』────!
「糟糕……太糟糕了,想要迂迴至牆壁的那邊的……話」
便不得不從冰山上下來,跨越那高高隆起的大地。像是為了堵住山丘的去路一般高高聳起,形成了眼前像是懸崖一般的壯景,從這裡向另一側迂迴什麼的,從地形上來看很是困難。僅憑昴一人的話,不可能。
手掌上的皮緊貼著冰,如剝皮一般的疼痛燃燒著腦神經。不斷重複的疼痛刺激下眼角不斷落下淚水,如文字所寫一樣,一邊大出血一邊下著冰山。
勉勉強強,在下山途中有複數個能夠抓穩的場所實在是萬幸,拚命一般以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半墜落式地成功下山。
但是,喘了一口氣後向眼前的土壁抬頭仰望,昴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個牆壁……可惡,那個混蛋,把我當猴耍……!」
鮮血淋漓的雙手叩打著眼前的牆壁,昴咬牙切齒再一次為自己思考事情的膚淺而懊悔。
僅考慮著 只要封印了貝特魯吉烏斯的『不可視之魔手』,便能夠將其無力化,小瞧他了。結果,卻就這樣被將計就計────,
「────昴閣下!」
「……威爾海姆桑?」
從垂頭喪氣的昴身後,老劍士參上。
受傷的程度非常之少,手握寶劍的他朝著昴微微點頭,觀察起了眼前的土壁,
「雖說只有一瞬,看見了愛蜜莉雅的身影。────這堵牆的背後,大罪司教也在?」
「沒錯……是這樣啊! 被擺了一道! 愛蜜莉雅和……和那傢伙,貝特魯吉烏斯碰上面是不行的! 會發生非常不妙的事情……雖然無法做出詳細的說明,不行的啊。只有這個是……」
無法將焦躁的理由訴說出口,忍耐著內心無比的焦躁的昴緊緊揪住了威爾海姆的。面對昴的支離片語,威爾海姆點了點頭
「請交給我吧。這堵牆現在,就由這雙手來開闢出道路吧」
「就算你這麼說……」
這個高不見頂的土壁────要怎樣才能……,面對昴的不解,威爾海姆單純以行動給予了答案。
也就是說,閃耀著的白刃將牆壁挖開,無數的斬擊隨即開始將土壁劈開。答案十分的簡單,和字面上一樣將土壁『斬開』。
「唔,哦……」
將認真了的劍鬼的斬擊收入眼底,昴除了對其壓倒性的技量傾心外完全沒有其他的想法。一時忘卻了自己身處在十分關鍵的時刻,無論是
閃耀著的白刃,還是精美絕倫的斬擊,說會給人以 原來如此────這便是名為劍之頂點的存在嗎 的想法也完全不為過。
後方,在昴和威爾海姆從戰線中脫離並在土壁下會和後,討伐隊和魔女教徒們的戰鬥也漸入佳境。
討伐隊中────有十分驍勇善戰的獸人傭兵團,有不斷將魔女教徒擊飛的里卡多。然後,在其背後,有使役著六種准精靈,閃耀著不同的六色光輝的的由里烏斯
被呼喚了名字的准精靈們,像是予以回應一般各自的光輝都變得閃耀了許多,下一個瞬間,由里烏斯手中握著的細劍閃耀著六種類的光芒。
手握化身為彩虹之刃的劍『最優的騎士』奔赴戰場。
「總算是準備完成了呀哈! 還真是讓我久等了呀!」
「抱歉呢,里卡多。對你的奮戰一直都帶來了不少負擔呢。────此刻,在此彰顯出足夠回應你勞苦的戰果吧」
對里卡多的罵罵咧咧威風堂堂地予以回應,由里烏斯輕輕地揮動閃耀著六色光芒的彩虹之劍。空中,刀刃在空中通過的軌跡亦散發著虹光,金閃閃的光輝在空中亂舞。
頗有幻想性的色彩。但是,實用性完全不因此而打折扣的這把劍,由里烏斯一邊揮舞著一邊向著魔女教徒們靠近。察覺到彼方的身著黑衣的教徒手握腰上的短劍擺開架勢,向著悠然前進的騎士發起了突擊。然後,
「現在,我的劍將會干涉萬象。────挑戰過來是無益的」
閃耀著虹光,黑衣教徒的短劍連同手臂一同消失了。
連血都不會濺出的斬擊。兩腕從肘部這裡一併消失,黑衣教徒連理解自身所收到的損傷的時間都未曾留下,便受到下一發斬擊,殞滅。
「來吧────想被我虹色閃光俘虜的人,儘管站在我面前就好!」
舉起劍訴說著開場白的由里烏斯,魔女教徒們蜂擁而至。和身旁站裡著的里卡多一起,由里烏斯向其展開迎擊────何等可靠的姿態。
畫面轉向另一邊,
「牆壁……脫落了!」
「─────唔哦哦!」
不斷向前挖進的牆壁,一縷陽光穿過牆壁從另一頭透了過來,在昴因期待而叫出聲的同時,寶劍的前端順利地穿過了牆壁。
全身浴滿了泥土的威爾海姆向前飛起一腳將土壁踢破,確保了能夠讓人通過的寬度。跟上像是滑行而過的劍鬼,昴也向著牆的另一邊探出了頭。
丟失了相當多的時間。在這期間,完全無法對牆壁的這一邊予以干涉。如果因此,迎來了失去了愛蜜莉雅的結局────,
「愛蜜────」
但是,對於昴最壞的想像,完全以另一種形式在現實中展開了。
「────啊啊,好痛,痛,痛痛痛,desu」
聲音的末尾伴隨著顫抖,貝特魯吉烏斯噴灑著血液並痛苦呻吟著。
其半身,特別是左下腹部的部分,插著相當數量的冰錐,左腳連同其所佇立的這塊大地一道被冰錐所穿刺,其身軀已經與大地牢牢地釘在了一起。
然後,與其面對的愛蜜莉雅的背後,還沒有射出的數個冰刃浮游在空中,戰況一目瞭然是愛蜜莉雅的大優勢。
正因為知道這點所以才說是────最糟糕的情況。
「────愛蜜莉雅!」
昴喊出了聲,為了不讓糟糕的預想成真而喊出了聲。
但,比起昴所喊出的聲音,瀕死的貝特魯吉烏斯朝向這裡所射出的────漆黑的魔手 更快一步。
逐漸逼近的魔手,不知其速度是否和貝特魯吉烏斯的生命力所掛鉤,逼近的黑影速度十分緩慢。就算將看不見魔手的威爾海姆拉開,也仍然充分有時間予以迴避────便是這般如走路一般的速度。但是,即使是對於昴來說完全沒有任何威脅的魔手……
「昴,危險────!!」
對此一無所知的愛蜜莉雅,也認為會對昴造成不可逆轉的致命傷。
因此,
「啊啊,放棄了思考呢────你,是『怠惰』呢」
浮現出狂笑的那張臉,被降臨下來的冰錐所切斷,隨即在空中翻滾。
腦袋被切斷了的軀體血湧如柱,失去了氣力的肉體隨即崩壞倒下。在空中翻轉的頭部則落向了草原的另一側,墜落在視線的遠處,發出了沉重的聲響。
狂人,貝特魯吉烏斯的性命基於愛蜜莉雅之手消散了。
這和昴所預想的『最壞的情況』不同,但卻是另一種『最壞的情況』,
「昴閣下。看樣子那個東西已經被……」
確認了大罪司教的死亡,威爾海姆的臉色稍稍變得鬆緩了一些。愛蜜莉雅也和他一樣,對自身的行為感到懊悔的同時,也像是送了一口氣一般聳下了肩。
在這樣的兩人面前,昴抬起了臉。然後,張開了口,
「你們兩個,現在立刻馬上從我的身邊離開────但是,太遲了desu!!」
伸出雙手,想將身旁的威爾海姆推開的前一剎那,嘴卻違抗自己意識,發出了聲音。
緊接著,昴產生了自身腳下的地面膨脹了起來的錯覺。然而並非如此,真相是,影子開始爆發,並從哪裡誕生了無數的手腕。
並像是蠕動的蛇口一般悄無聲息地向上攀升,隨即便瞄準了身旁的威爾海姆。但,這一擊被老劍士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即便無法看到『不可視之魔手』,但因昴事前的警告而察覺到事態並立即轉過身予以迴避,以如風一般的速度飛躍至愛蜜莉雅的身旁。
對此景感到氣急敗壞,瞪向這邊的 昴────貝特魯吉烏斯。
「最糟糕的感覺……呢。腦中仍然存在著另一個人,原來是這樣令人不舒服的事前啊……!」
手指奮力剝挖著傷口,憑借痛覺來讓意識清晰從而保持自我。如果不這樣振作起精神的話,現在立刻就會被徹底奪去控制權的恐懼感籠罩全身。
被其他人,而且還是被該憎惡的對象,堂堂正正地在腦內具有一席之地的感覺。沿襲先前的事件,是可以預想到這樣的事件的……
所以,明明只有這個情況是必須去避免的。
「什麼……昴,怎麼了嗎?」
「不可以,愛蜜莉雅大人。現在,那確實是昴閣下但又不是昴閣下。────昴閣下! 還存有理智嗎!」
對樣子變得奇怪的昴感到擔心的愛蜜莉雅,威爾海姆用手將其阻止並向昴喊出了話。扭曲著臉,昴向後退了幾步代替了回答。
『附體』,是已經通過先前的腦內對話與討伐隊全員建立了共同認識的內容。威爾海姆也通過昴突然轉變了的態度,意識到他和狂人的意識正在互相爭鬥吧。
自然而然的,其神色寄托著嚴酷,手中握著的寶劍的前端指向著這裡。但還不至於立即衝向這裡將昴斬殺,警戒自然是原因之一。然後更多的是因為,在進入戰鬥之前,昴開口向他提出了請求。
「能夠遵守約定……我很開心,威爾海姆桑」
「還請不要讓我逼迫自己對你刀刃相向。……能夠想辦法,從支配中脫身嗎?」
「難說啊……說實話,現在能不能保持住自我都是個問題。這玩意兒…,稍有不慎立刻就會……腦袋什麼的,像是快裂開了一樣」
雙手不斷抽搐,如果意識有一會的鬆懈,抬起的手便會瞄準自己的喉嚨攻過來吧。放置不管的話,隨即便會以最大限度的力量把脖子拗斷,在激痛中斷送生命吧。真是一次又一次,重複著自殺行為的惡劣混蛋。
「話說回來……附體其他人的時候,明明都會化為己用……遇到我的情況則二話不說直接選擇自殺,這忒麼鬧哪樣啊……!?
聲音逐漸發抖,手指逐漸開始顫動,視線逐漸變得飄忽不定。
精神被貝特魯吉烏斯所侵犯,肉體的控制權也正逐漸被剝奪。腳尖部分的感覺已經不復存在。就這樣慢慢地,從頭到尾慢慢逼近 直至菜月昴這個人格完全被貝特魯吉烏斯所覆蓋。
『這般難搞的憑附還真是許久未見了呢』
「和精神體的對話……終於,我也有了名為末路一般的感受呢。可惡啊」
是腦內魅影嗎?腦內浮現出了貝特魯吉烏斯的樣貌。浮現出的貝特魯吉烏斯────是現在已經被轟殺至渣的初回限定版,如亡靈一般的幻影在昴的周圍一層層地旋轉,對拚死抵抗的昴像是要將其舔舐一般遙望著,
『不錯的抗拒,不錯的表情,不錯的嘗試呢! 試煉! 為了試煉試煉試煉試煉試煉! 試煉不這樣是不行的呢! 不論對於我來說,還是對於魔女來說,或是對不過是容器的半魔來說 都是一樣的! 試煉! 啊啊啊啊 ,愛的試煉噢噢噢噢!』
「在耳邊,吵得一逼啊,可惡。說什麼,試煉啊……就保持這樣,將你給輕鬆壓制住……企圖拼意識來戰勝我的傢伙,豈能低頭乖乖認輸啊……」
嘴上逞強,虛張聲勢,以此來振奮自己的內心。
不這麼做的話,現在似乎立馬就會自我崩潰將身體的控制權拱手相讓。又或者會欲罷不能從而向位於腳下即將破裂的黑影伸出手腕,將周圍的一切存在都蹂躪至形神俱滅。
倘若這份衝動,便是貝特魯吉烏斯一直所抱有的感情的話,對於之前他所呈現出的那一副狂態?怪態也似乎可以理解了。
有著如此溢出的破壞欲的話,不把手指悉數咬碎的話是無法平靜下來的。
操控著難易度如此之高的權能,精神的平衡完全傾斜也並不奇怪。
────這便是,貝特魯吉烏斯眼中的世界嗎。
『────並沒有乞求,你的理解呢』
這是直到現在第一次,身為幻影的貝特魯吉烏斯對昴的話冷言相向。
到現在為止不斷將 憤怒,狂氣,狂喜,作為感情無時無刻地表現出來。他那表情豐富的臉頰,首次擺出了一副冷漠臉。
但是,他的這幅冷漠臉卻比至今為止的任何其他表情更讓昴感到背脊一涼,
『並沒有奢求誰能夠理解 desu。況且,同情什麼的 簡直是對我所托福之愛的侮辱! 玷污! 除了感到恥辱外什麼都沒有! 對於寵愛,僅僅思考著如何去回報,為此陷入思索,陷入認知,奮力達成目的! 僅憑這些我便能獲得救贖,desu!』
「你……」
向臉靠近,貝特魯吉烏斯的幻影伸出舌頭對昴進行牽制。
厭惡感,以及些許的同情從昴的腦中閃過,但這一瞬間的迷茫隨即便被從意識中切除。
凡人和狂人之間圍繞著支配權的爭奪站至今仍陷入泥潭────這時候,
「────昴!」
「昴親!」
「小哥!」
背後,奮戰直至魔女教徒的最後一人被消滅,以由里烏斯為先頭,里卡多和菲莉絲趕了過來。
「昴!」
「昴閣下……!」
「─────」
正面,愛蜜莉雅和威爾海姆懷著無法消除的警戒心從山丘上躍下,就這樣一邊從背後流露著憂慮 一邊走近了過來。
呼喊聲響徹四周,內心充滿波動,小心臟撲通撲通。
看著聚集起來的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內心已如疾風驟雨,更讓人無法忍耐的是愛蜜莉雅就站立在眼前的不遠處。由於她的接近,昴的內心顫抖不已 這時突然,眼前變得十分耀眼,
「─────」
忽然,昴手腳的顫抖────停止了。
直到如今,與身體內部所產生的某物持續戰鬥至今所體現出來的餘波,即手腳的顫抖 消失了,昴因此吐出了長長的一口氣。
「昴……?」
看著態度逐漸鎮靜下來的昴,愛蜜莉雅歪了歪腦袋。
小心翼翼地,手指朝著這邊伸了過來,想就這樣觸碰昴的臉頰。
就在那雪白的手指觸碰到臉頰的前一刻,昴逐漸舉起了的手將她的手一把抓住。「啊」愛蜜莉雅輕輕地叫出了聲,注視著這邊的紫紺色眼
眸與黑眸碰撞到了一起。
然後,昴的臉上逐漸顯現出笑容,
「────莉雅,不行!」
「終於抓到你了────desu!」
飛奔而出的帕克叫出了聲企圖警告愛蜜莉雅,貝特魯吉烏斯浮現出彷彿要將臉撕裂般的狂笑────晚了一步
想要保護就這樣被握住了手的愛蜜莉雅,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時刻做出了反應────卻因被黑色的魔手所束縛,未能如願
「喵喵喵!?」
「啥呀,這! 和小哥所說的一樣啊!」
「這便是大罪司教的……『不可視魔手』!」
被束縛住,身體無法自由移動的菲莉絲,里卡多以及威爾海姆三人發出了苦鳴。手腳都被從地面伸出的魔手所束縛,手腳如灌了鉛一般的三人被強按在地上呈匍匐狀
但是,
「────看樣子,有著相性非常不好的人在呢?」
「看樣子是這樣子呢。……那麼就讓我將所有人都,完好無損地解放吧」
從身處的腳下向後飛躍,迴避魔手大成功的由里烏斯,舉起劍擺好了架式。
不知是通過什麼手段,從不可見之手的束縛中逃脫的由里烏斯,向著奪取了昴軀體的貝特魯吉烏斯充滿了氣憤地瞪了過去,
「────精靈術士,嗎」
「如果說是的話,又怎麼樣呢?」
貝特魯吉烏斯從心底裡,展現出了一副焦急萬分的樣子咂起了舌。
與此相對 總是滿臉悠然的由里烏斯的陣腳卻完全沒有一絲紊亂,恐怕是想要盡可能地延長對話來爭取時間擬定對策吧。但是,
「想要爭取時間也是徒勞。因為容器已經在我的手中了────」
貝特魯吉烏斯一邊說著,一邊將至今仍抓取著的愛蜜莉雅那對雪白的手腕向上拉拽。被抓住了的愛蜜莉雅依舊完全無法抵抗,被無數的魔手所纏繞 懸吊在半空中,就連嘴巴也被封住以防止詠唱。
拚命扭動著身體,費盡心思想要逃脫的愛蜜莉雅。那個在她身旁,有一直以來都持續不斷為愛蜜莉雅提供保護的大精靈,卻禁止自己做出一切插手的行動,
「為什麼……為什麼我在這裡……? 莉雅,啊啊,莉雅,抱歉。抱歉啊。為什麼……無法在這裡成為你的力量的話,我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反覆嘟囔著心中的懊悔,此刻數不清的感悟正壓在這副小小的身軀之上。
細語流入耳中,貝特魯吉烏斯的行動突然停止了。抬起頭,嘎吱嘎吱一頓一頓地注視著眼前的小貓,
「你這傢伙,別給我開玩笑了啊……!」
不但是義憤,更是按耐不住的憤怒之情的爆發。
這份情感的爆發,將昴早已遁入虛空的意識一時間予以喚醒。
無論怎樣的抵抗和意志被折斷,看到了眼前這般不成樣子的帕克 卻起了反應成功將意識拉了回來。
「什麼試煉,什麼契約……愚蠢至極,啊!,給我清醒一點。你是為了什麼……在這裡的啊! 為什,麼……到這步……」
「你知道什麼,昴。你分明什麼都不知道吧。就連我,直到現在的這個瞬間都沒能回想起來。你……知道魔女的什麼!」
望向昴的帕克眼中寄宿著怒火,互相瞪著眼睛。
但是,就像這樣無法消散的憤怒互相碰撞所產生的結果,昴那縹緲的意識彷彿又要被貝特魯吉烏斯所吞噬。
即將消散的意識,這次終於會就保持這樣,然後,被徹底擊潰,這是已經明白了這樣的事實
「────動手吧,由里烏斯」
「說什麼,鬼話呢」
「照這樣下去的話,被奪取意識然後全滅……啊。變成這樣的話,不如趕緊阻止我」
手握著劍,向目前場上唯一一個能夠自由將自己的意識傳達給軀體的他給予委託。
至少是為了打破當今的現狀,而將貝特魯吉烏斯給解決掉。如果是為此而作犧牲的話,自己會心甘情願發揮其作用的吧。
「不行的啊,昴。再好好考慮一下吧。我不單是騎士,還是精靈術士。為了達成你的目的而給予協助交換契約。違反契約什麼的……」
「我的目的在於,拯救愛蜜莉雅……啊。顧慮我的生命,是另一碼事……」
面對一句句將答案從口中擠出的昴,由里烏斯的臉因痛苦而扭曲。
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失從容,看著由里烏斯的悲傷表情初體驗,昴禁不住笑了起來。
表情逐漸變得鬆懈,露出了小小的歎息。
『荒唐之事荒唐之事 荒唐荒唐荒唐荒唐荒唐荒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幻影貝特魯吉烏斯再一次現身,彷彿是在謾罵做出決斷的昴一般望向周圍。
笑聲從喉嚨中油然而生,與昴爭奪控制權的其姿態十分滑稽,
「昴,我……」
「不要,判斷錯誤了哦,騎士大人────」
為了讓陷入猶豫中的由里烏斯做出決斷,昴顫抖著予以激勵。但由里烏斯至今仍下不去狠手。
像是為了推一把這樣的由里烏斯,闖入屏息般的對話中的是────
「────昴現在處於即將被奪取意識的臨界點,由里烏斯做不出將一切結束的決定喵。那麼,已經,除此以外沒有辦法了喵?」
雙手被魔手所束縛,強制以匍匐姿態趴在地上的菲莉絲,以略微抬起頭這樣十分艱辛的姿勢隱約微笑了起來。
額頭上浮現出汗珠,頭髮披散下來的樣子著實美麗動人,從肩上開始僅披一層布製衣料的樣子,即便知道了他是男性,也無法不被其妖嬈而折服。
然後,從微微發裂的紅色嘴唇中流露出微笑的那副樣子,說是『魔性』最合適不過了吧。
「等一下,菲莉絲。要做什麼────」
「之後,再也無法回頭了呢」
在出聲想要阻止的由里烏斯的眼前,菲莉絲輕輕地發出了聲音。
如同親吻一般的聲音輕輕迴盪,昴=貝特魯吉烏斯眨著眼睛等待著變化發生。但是,哪裡都沒有發生變化的徵兆,
────緊接之後,昴感到一股全身血液沸騰一般的感覺並立即燃燒至全身。
「────啊,哇!?」
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
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
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熱。
喉嚨好燙,眼睛好燙,身體好燙,舌頭好燙,鼻子好燙,手好燙,耳朵好燙,腳好燙,血好燙,靈魂在燃燒,生命在燃燒,好燙好燙好燙
好燙好燙好燙。
血液沸騰,內臟被煮開,讓大腦彷彿蒸發一般的高熱度讓眼前的視線變得一片雪白。
突然引起的這份身體的變化,承受著這股致命的變化 昴連發出聲音訴說這份痛苦都辦不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即將燒化前,在鼓膜的位置看見了和昴同樣忍受著痛苦的貝特魯吉烏斯。既然公用了一副軀體,昴所承受的痛苦即他所承受的痛苦。
然後也就是說,他也同樣品嚐到了這股無可奈何的終焉之痛。
────活該,這樣的心情湧上心頭,但在痛苦面前 這樣的感情一會便煙消雲散。
痛苦,翻滾,抽搐,身體變得無法動彈。
回過神來,原本應該被束縛住的大伙都獲得了自由。理所當然啊。使役『不可視魔手』的當事人都成了這幅樣子,誰還會去想著把誰給束縛住啊。
「菲莉絲! 你,為什麼……!」
「不是其本人的願望嗎喵。守護想要守護之物,達成夙願……不是嗎?」
已經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連表現出痛苦的精力都不曾剩下的昴。對於發生了什麼事,昴能知道的只有
將變化引起的是菲莉絲,以及對菲莉絲的行為以激烈的態度譴責的威爾海姆。
愛蜜莉雅則蹲了下來,搖了搖處於瀕死邊緣昴的肩膀。
「等一下……昴,不是這樣的,不行的啊。求你了。等等……不,不對,不是這樣的。我對你……」
哽咽聲。究竟是為了誰而哭出聲的呢。因為她在無論什麼時候總是,為了他人著想的一個爛好人啊。
那個哭泣的對象,如果是自己的話 會很開心呢,不禁這樣想著。
「不行,看不下去了呢」
里卡多搖晃著他那巨大的身軀 背過了身子。
然後從他的身旁走向前去的是,紫色的秀髮有了些許雜亂的近衛騎士────手握虹色的寶劍,表情透露出一絲淒涼的由里烏斯。
「……招致菲莉絲行為的是我的無德。總有一天,會為此承受相應的懲罰吧」
不要在意這些無聊的事情啊,雖然想這麼說出口 卻沒有這份幹勁。
越來越在意這件事吧,絕對不要忘記了。讓自己變得這樣痛苦的事情都忘記了的話,這才是死不瞑目啊。
────虹色之劍的前段,觸碰到了臥躺著的昴的首級。
「不行……不行的啊,由里烏斯。因為,昴還沒……」
「命脈暴走了……已經,再這樣下去也」
愛蜜莉雅對著由里烏斯訴說起了什麼,但搖著頭的騎士不予以理會。
他們談話所發出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不知在哪裡消失了。
『不應該是這樣……我的,我是! 被愛,被寵愛! 接受了福音的祝福的……!』
────吵毛吵,陪我一道去地獄走一遭吧。
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掉落在某個不曾知曉的地方,掉落了下來。
啊啊,又死了一次嗎。墜落至奈落的深淵,錯過了一切,就這樣懷抱著自身的失敗,再一次淒慘地死去。
回顧,這次的世界。
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將這原因牢記心中為了永不忘卻。
「────昴,對不起」
聽見了哭泣聲,在聽聞了最想聽見的少女的聲音後,意識開始下墜。
然後,啊啊,理解了。這回失敗的原因,失敗的理由。
「我────」
────昴,和愛蜜莉雅重新和好,是不可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