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瘋子與瘋言瘋語
────在經過昴那一通猛笑後,身份獲得確認的奧托終於從拘束中解脫了。
揉了揉捆綁過的手腕,再擦了擦含過猿轡的嘴角,奧托滿臉通紅埋怨的瞪向昴。
「感謝你救了我……什麼的,還真不想對你說」
「喂 喂,面對救命恩人團隊,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要是周圍的人知道你是頭白眼狼,今後的商貿可是會變得艱難令你性命攸關的哦?」
「啊────!看來我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一二了呢!真的是十分感謝您!多虧您我撿了一條小命!我也沒想過還能活著呢!!」
聽到對奧托自身背景熟知一二的那捉弄人的說法後,他也像是自暴自棄了一般大聲的道歉謝恩道。
從內奸那截獲的對話鏡,與此相連的另外兩處潛伏地────一處被判斷為貝特魯吉烏斯所在的洞穴,剩下一處則被看做是連昴都不曾知曉的最後一處。
同時下達了愛蜜莉雅她們的避難與對獸人傭兵團的指示,是為了通過奇襲提前排除避難通路上的危險。
而通過菲莉絲的暗示接到虛假報告的魔女教徒們,絲毫沒有察覺到這邊的動向,毫無防備的被奇襲一波帶走────這令己方抓住了數名俘虜的同時,不知為何還成功救下了被他們抓住的奧托。
還有一件捷報便是,被里卡多他們抓住的俘虜成員────再說的詳細一點便是,之中有昴曾見過的女性。
「被貝特魯吉烏斯附身過兩次的女人。就現在來說,附身率將近百分之百。」
不管這是不是他的嗜好而為,當貝特魯吉烏斯失去他現在的肉體時,他所選的附身對像有很高的可能性會混在這堆俘虜之中。
但由於俘虜的意識都被剝奪,因此就算貝特魯吉烏斯失去了當前宿主,附身到她身上的可能性也會低很多。
還有他所備用的暗牌可能所在的位置也已被我方知曉────因此可以說勝利已經近在咫尺。
白紙的親書與最後的手指。數個碎片開始拼合,昴開始有了種自己正在正確的拼湊著這一名為未來的紙片的手感。
這次,救出奧托一事恐怕也是其中的一環。
從森林中一同現身的傭兵團獅虎獸,和昴也見過的奧托的地龍與龍車。在這種全財產都被沒收,命根被把握的情況下,恐怕他也沒想過自己能活到現在吧。
但實際上,若和往常一樣的話,恐怕奧托的末路也不難想像到。如果上次就那樣結束了的話,恐怕就再也不能再和他見面了吧,但想到這我反而覺得前次的失手還挺不錯。
「就當是這麼回事吧。呸」
「你這是什麼反應!我有對你做過什麼嗎!?」
將這份交雜著遮羞與悔意唾棄的行為被奧托看在眼裡並使他炸毛,而昴則是說了句「那是兩碼事」便隨意的改變了話題。
「好了,那你是怎麼被抓的呢。就你一個這也太奇怪了吧。」
「這……這個嘛,這裡面有些很難化為言語的個人原因啦」
「現在,來這個領地的人,大多都是由於王都的交涉來到羅茲瓦爾邊境伯爵的公館打算大賺一筆的行商人哦────。」
「你這不是幾乎都知道嗎!?對就是這樣!聽了那麼有賺頭的事,我為了第一個到超車走小路,結果運氣太差撞進那群傢伙的賊窩結果被抓了!好了,想笑就笑吧!」
「呃,就算聽你說這種利慾熏心的事然後叫我笑我也笑不出來啊,倒不如說稍微感覺有點骯髒。」
「真不釋然啊!!」
隨意的挫了挫奧托那虛張聲勢著打算一笑了之的心理準備,於是他那一臉醜態重新換來了昴的嘲笑。
但他的商人秉性和意外有些魯莽的性格至少沒變,這對昴而言真是再好不過的。昴一邊感到這久違的對話進展得有些快速,一邊開始粗略的確認他的舉止。
────看看他的那份態度裡,是否帶有可疑之處,或反常的敵意。
站在遠處的里卡多也同樣對他抱有戒心。
雖說人是從賊窩救出來的,因該說是沒必要有所懷疑的,但還是需要保留點戒備。
一想到行商人的領頭,凱提是內奸這一事,就覺得即使是看上去和大家關係不錯的他也不能放下戒心去相信。
而每重複一次這種懷疑,昴都會為自己的動搖而感到厭倦。
即使多次重複世界,昴依然做不到得知人的真情實意與過去,和人的本質。因此只能不斷的去猜忌。為了使對方信任自己而不斷掙扎,但在心中某處還是不能信任對方。
「我也變成討厭的傢伙了啊」
「你說什麼?」
「我說的是,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只要在這個村子總而言之暫且是不會有危險的,現在你就待機吧。關於那個賺頭我也只能替你默哀了。」
將自己的自嘲隨意的一筆帶過後,聽到所言的奧托一驚,連忙看了看周圍。接著慢了半拍後,他似乎終於發現自己身邊並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村中景象,
「難,難道說……該不會,也就是,已經……?」
「也就你把賺錢的機會丟失了這點事。不過,你賺到了一條小命應該不算虧吧。要好好賣油哦」
在同情的拍了拍臉色蒼白的奧托的肩膀後,丟下崩潰的他,昴轉向了正在做準備的大伙。接著,對上了正在看著這裡的里卡多的眼睛,他就像鑒定完了奧托一般抽了抽鼻子,之後便與咪咪他們匯合了。
看到此舉,昴就像是得到了權威人士的保證一般鬆了一口氣,而為了不讓在場的奧托作更多死,昴粗略的說明了下情況。
聽著昴手腳並用的情況說明,眼神空洞的奧托也不知有沒有聽,不過倒是有象徵性的為昴他們的功績喝了喝彩,接著說明完至此為止的情況後,
「就是這樣,樹林中的山賊────可能你已經知道了,站在這的就是要打倒魔女教的討伐隊。在此之間,這裡很有可能成為戰場所以才召集了讓村民避難的行商人。雖然很對不住走錯地方的你,但是現在已經不能放你出去了,在解決之前請你呆在這。OK────?」
「O,OK────?」
「你能答應就好。我會留下幾個人的,還請你不要離開他們。就這樣,等一切結束後在聊吧。」
向魂不守舍的奧托說完這些,昴打算先將他的事推後。
昴面向了看起來已經編排好小組且列隊完畢的討伐隊,接著向擺好架勢的由里烏斯和里卡多搭話。
而聽到聲音的由里烏斯則回頭看向昴,以及遠方的奧托,
「是和熟人的再會對吧?怎麼樣,有好好敘舊嗎?」
「也就傻笑著說了些廢話,外加用我的眼力觀察了下他心裡有沒有藏著些什麼。我都有種自己性格差到快變成傻子的感覺了。」
「看你那麼滿足比什麼都好。既然能不用去懷疑自己不想懷疑的對象,那麼就足夠了吧────那他該怎麼辦?」
將自嘲的昴說服後,由里烏斯問道該如何安排生無可戀的奧托一事。對於此問昴則是微微收顎後,像是要展示這個村子一般張開雙臂,
「留在村中吧。無論如何,待機組的預定都是留守村中。現在才讓他去追避難的人這種麻煩事,我可不想再添了。」
「這才是最好的處置吧。那麼,繼續浪費時間也只會產生不必要的危險。也該行動了吧?」
點頭同意了昴的回答後,瞇眼的由里烏斯身上散發出濃濃戰意請示道。聽到他這一聲,整列的騎士們與里卡多的神情也變得鄭重起來。
戰意高昴,戰場的氣息濃密的飄蕩在此。
抬起下巴看向天際,昴放空思考。
雖然目前有幾個不安因素,但昴擁有能滅的都已滅的自信。既然已經把能做到的都做了,那麼現在只能等待上天向自己微笑了。
而若是如此,在此之上繼續花費時間恐怕也只是消磨鬥志的愚蠢行為。
「────走吧,希望各位能按計劃來」
視線一掃,將所有人攬入視線的昴靜靜的發出號召。
而接下號召,騎士們也同樣對此領命,各自騎上了正在待機的地龍與獅虎獸。
昴身旁,期望著自己的出場且意氣軒昴的帕特拉修也靠向了他,而昴則是用手撫摸了一下那堅硬的肌膚後便攀上了其後背。
由里烏斯與里卡多則包夾在昴的左右,感受著他們的視線,昴輕吸一口氣,
「那麼,我們走吧,各位。我相信你們,借於我力量吧────!」
※ ※ ※ ※ ※ ※ ※ ※ ※ ※ ※ ※ ※
將上次的戰鬥經驗也算入,有關於貝特魯吉烏斯的「附身」昴設立了幾個推論。
首先第一,貝特魯吉烏斯的「附身」在當前肉體停止活動,將意識轉移到其他肉體上時成立。
第二,可以轉換的對象並不是誰都可以,看上去只有名為「手指」,被貝特魯吉烏斯成為部下的肉體才能成為對象。
第三,從「手指」這一名稱看來,恐怕備用的肉體總共有十具。在每一個潛伏處都安置了一名,一旦出現問題能隨時更換。
第四,即使不殺死貝特魯吉烏斯而是讓他失去意識,只要讓其他手指發現這點,就會強制性的讓現在的肉體自殺誘發附身現象,讓他更換肉體。
第五,當失去所有可以更換的「手指」時,作為最終手段貝特魯吉烏斯將附身到昴的身體。這種附身極其強烈,即使再怎麼想要保持自我都無法與他抗衡到底。────以上。
「重新把這些列舉下來一看,這可不是初見必死的級別。掛那麼多還擁有「不可視之手」和『怠惰』的權能,這性質簡直糟糕到不像話啊」
不可視且能給予對方致命傷的漆黑魔手「不可視之手」。
對於沒有免疫的人可擊垮對方戰意,直接剝奪對方神智的精神污染『怠惰』。
即使戰勝這些將他的性命剝奪,也不能一次就殺盡的「附身」。
人生只有一次,要用這一次來一決勝負的話,那麼甩手不幹才是正確的選擇。
如果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去挑戰,那麼昴絕對有百戰百輸的自信。像這樣保留著記憶一次次反覆前進,才一步步找到了對策────看到這個難度,也不難想像魔女教為什麼能猖狂的四百年。
貝特魯吉烏斯那初見必殺的能力特化到了某個境界。
若是考慮到誰去都是死這點的話,這傢伙即使在魔女教中也是被廣為人知的殺人狂,因此被重用這點應該也能令人信服了。
也正因為如此,和貝特魯吉烏斯的這一戰不能缺少昴。
對上這個初戰必殺的傢伙時,唯一一個不是第一次和他對面的人。
貝特魯吉烏斯的天敵,即是說是菜月·昴也不為過。
────穿入茂密繁盛的樹林,昴朝著去過多次的洞穴進發。
所見之處一片綠,在這個失去了方向感的世界中,前進的腳步沒有任何迷茫。已經多次以同一目的走過的路。昴被感覺,腳,刻入記憶的經驗引領著向那而去。
昴之前從沒有一次是心懷戰意而去的。
不管是上次還是再之前,昴都是將自己定義為拖延時間,再說的了當一點就是明棋走暗步,只為了完成這點而去到了那。
在往前都只是沉浸於殺意,及自暴自棄的負面感情中而已。
但是,這次不一樣。只有這次,不是這樣。
昴這次堅定了自己想要戰鬥的決意來到了此地。
為了用自己的手給這漫長的因緣,重複了多次的戰鬥畫上休止符。
「────來的好,你終於來了,被寵愛的信徒啊!」
走出林子後視界變得寬廣,昴感覺到眼皮上的陽光與腳底下岩石的僵硬觸感。用因陽光而瞇上的眼睛看向前方,前方的視界則是被那高大而陡峭的懸崖給遮擋,而在此前則有一具瘦弱的身軀張開雙臂歡迎著自己。
像這樣和他對面,應該是第五次了吧。
雖然我想只要多見幾次面,不管對方是誰總歸能積累一點好印象────但只有這個男人,我果然做不到這點。
「我是魔女教大罪司教『怠惰』擔當。貝特魯吉烏斯·羅曼尼康帝!」
將雙手的手指指向這裡,用早已決定好的開場白來報上名號的貝特魯吉烏斯。揮著黑色法衣的衣袖,露出板黃牙齒的狂人興致高漲的看著昴,
「今天是好日子,今天太美好了!沒想到會在決定進行試煉的這一命運之日,像這樣迎接新的愛之寵兒……這份感淚,感激,感歎美妙的都快將我的胸口炸裂了!」
他將手置於胸前,以用雙手將自己的細瘦身子抱住的姿勢扭了起來。看到狂人的奇態,昴忍著不讓自己露出反感的表情,輕吸一口氣後,
「初次拜會,大罪司教閣下。這次在試煉前的合流,實在是不甚慚愧。但是,這副身軀,這具靈魂,若您能將給予再下一個參加此次試煉的信徒末席我將無比榮幸。」
彎身屈膝,昴向貝特魯吉烏斯獻以最大敬意的形式行禮。而看到這些,貝特魯吉烏斯則如同被感動了一般,眼角溢出淚水,滂沱而下沾濕了他的臉頰。
「哦哦,哦哦,何等美妙的志向!何等明澈的愛的展示!沒有如此!吾身的怠惰從沒有被如此詛咒過!你!像你這般虔誠的愛的信徒!一定是至今為止都沒將你作為同胞引入的魔女教,因我怠惰而為的領導無方所致的!啊啊,請你原諒吧!請你原諒你向世界所注入的愛,將其中哪怕一滴看丟的我的怠惰────!」
向下跪的昴對抗,或是說是為了展現自己有多感激吧。他瞬間將四肢砸於地上,執行著不斷用自己的額頭撞擊岩石的自罰行為────那毫不留情的威力讓額頭裂開,但即使鮮血直流他也依然不厭煩的重複著自殘行為。
雖然一開始只是認為他是很喜歡咬碎手指這類自殘行為的傢伙────但得知有那具肉體並非貝特魯吉烏斯本人所屬物這一可能性的現在,那可就不能歸類於純屬的自殘行為了。
不過姑且不論這些,要是現在讓他玩過頭把自己弄死了可就不妙了。
這邊心底下的預期還沒有完成。且依然在爭取時間,因此必須將狀況帶入計劃中的展開才行。
「司教大人,請住手。這樣的行為,想必魔女大人也不會高興的。」
「啊啊,但是但是但是但是是但是是但是是但但但但但!為了我的怠惰!愚蠢!不能被愛回報的虛偽!為了要獲得原諒,我除了懲罰自己,自律自己以外沒有別的方法!」
「沒有那回事。魔女大人的話一定比起自己所愛的信徒受傷,更想看到他們為了報答寵愛而進行試煉,並因此感到高興的。」
走近正在自殘的貝特魯吉烏斯,為了停下他昴如此告知。至此,貝特魯吉烏斯停下瘋狂扭動的身體,睜大雙眼,抬頭看向昴。因那渴求的視線,昴一邊感受著內心的恐懼一邊無言的點頭。
突然間,昴的手臂被瘦到骨包皮的手掌強硬的抓住,
「────一切,都如你所說」
「────」
「啊啊,我錯了,我不該如此,我不是正確的。是的!試煉,現在,我該做的不是自罰不是自殘不是自殺,是試練!為了報答敬愛的魔女所賦予的寵愛,進行試煉才是我應該賭上性命的使命!忘卻這些沉浸於自殘的喜悅是何等愚蠢的行為!啊啊,因為你的話語我終於清醒了!太美妙了,太美妙了,太美妙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抓住昴的手臂粗暴地上下揮舞,貝特魯吉烏斯單方面的宣告著感謝之情站了起來。將額頭滴著的血胡亂擦去,貝特魯吉烏斯用將自殘論為愚蠢的嘴含住手指並嚼碎,
「身為怠惰的我的身軀沒有任何價值。勤勉才是這個世上最為尊貴的事情,而怠惰則是這個世上最該被唾棄的惡行。若是如此我將為了勤勉,永遠遠離作為宿業的怠惰。啊啊!你,真是勤勉的人啊!能迎來新信徒的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的真的真的真的的的的的的的,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啊!」
言動之中豪無一貫性,理論也已支離破碎。
說著該避免自殘的發言卻嚼碎手指,還以為他在為自己的輕舉妄動而含恥流淚卻不想他馬上就像沒這回事一般愉悅的笑了出來。
為了爭取時間而不斷與他對話的昴,也不得不因為拜見了他那瘋狂的人性而噤聲。
「────讓我們談談試煉吧」
屏息閉目,昴將多餘的感情壓抑住說道。
作為話題的是「試煉」,以及狂人多次談及的此次襲擊的目的。在昴的印象中,與貝特魯吉烏斯對話時從沒涉及過試煉內容。
貝特魯吉烏斯將這趟襲擊稱作為「試煉」,他每回每次都說著像是要考驗愛蜜莉雅一般的發言。那麼,他的真實意圖究竟是什麼呢。
該做什麼怎麼做,才能跨越貝特魯吉烏斯所出題的「試煉」呢。雖然我絲毫沒有想要去理解狂人的想法,但是如果不去相信他的所為中有什麼意義就很難與他相對。
希望在這場鬧劇的尾聲,他們究竟在追求什麼────至少這點,我想我必須認為這是可以理解的。
「既然我們合流了,那麼至少請將這次活動的目的────有關試煉的事情告訴再下,司教大人」
「────試煉」
貝特魯吉烏斯就似將至今為止的感情都在一瞬消去了一般嘟嚷道。
看到那副沉靜的姿態昴不由得感到背部冷汗直流,好不容易將表情收住才得以繼續等待他說道一半的話。
之前那次,就在我打算觸及有關試煉的話題時,被要求了出示福音,最終交易決裂,那麼這次又會如何呢。
吞下對喉嚨不怎麼好的唾液,承受著沉默對胃部產生的燒灼感。
接著,就在額前滲出汗珠快滑落時,
「試煉!對,試煉!就是試煉!我們必須進行試煉!要去試煉,要被試煉,我就是為了這個才到這的!」
貝特魯吉烏斯眼前瞬間一亮,彈起後轉起圈來。
耳邊突然受高音衝擊,令原本因緊張感而變得僵硬的昴在一瞬間有些發愣。在這樣的昴面前,貝特魯吉烏斯依然用那高亢的假音說道,
「要考驗!必須考驗這次新發現的半魔,看看她的身體是否適合讓魔女降臨!若那身體是適合的容器就保下,若不然就讓她支付對魔女出生不敬的代價!」
「魔女降臨?容器?……代價?」
「孤獨!負面情緒!憂鬱!充數著這些才是一個容器該有的!為了能夠配得上魔女!就讓怠惰的我的身軀,我的意識,我的手指來實施萬全之策吧!啊啊!愛!愛!若不回報愛!」
狂人像是要握住天一般,將雙手伸向了天空。而在聽見他所說話語的內容後昴得到了某個答案並感到一絲寒氣。
容器,降臨,如若這些詞語與釋義不差分毫的話,
「試煉的結果,如果那個半魔配得上當容器的話……就讓魔女降臨在那個容器裡……」
「為了讓嫉妒的魔女,莎緹拉再臨世間────!我是多麼,何等,如此的期盼著,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瞬!若是我能成為助力,一臂之力的基石……就不可能有,這以上的榮幸!」
感動到淚水滂沱的貝特魯吉烏斯的聲音充滿著歡喜。
聽到這裡,昴因魔女教的目的過於毒辣出乎自己的想像這一事實而感到了一種令人不快的嘔吐感。也就是說,他們做了那麼多殘暴的事情,殘殺了那麼多人,將昴逼入絕境追趕至此竟────。
「沒有看到,愛蜜莉雅身上的任何價值嗎」
對他們而言,愛蜜莉雅不過是區區一個用來收納魔女之魂的容器罷了。
在魔女的魂魄進入前,不管那具身軀的主人的靈魂是多麼的高潔,是多麼的努力,是多麼的被人顧念────這些都沒有任何意義。
這是對愛蜜莉雅這個人而言無止境的侮辱,對於因她而使心中不斷蕩起漣漪的昴來說,這亦是一種無法忍受的屈辱。
看來過程中他們即使把一個村子燒成荒地,恐怕心中也不會留下半點自責吧。即使手上的那一條條生命都擁有著自己的故事,夢想和明天,都一樣會被他們毫無顧忌的給侮辱吧。
若不是如此,怎麼可能將那般所行坦然笑過,不,淡然的實施呢。
「────你這個怪物」
只有一瞬,從嘴中漏出敵意的昴。但這並沒有引起貝特魯吉烏斯的注意。
無法理解的想法,不可能接受的觀念,我永遠不可能與其相互理解的怪物────那就是,貝特魯吉烏斯·羅曼尼康帝。
「司教大人,聽了您的高見。這對魔女教的理念,真是越聽越佩服。試煉必將達成。」
「哦哦!你果然很優秀!對了,就是這樣,不得不這樣!若不能團結一致,一心不亂,將全身心都投入去完成夙願,我們就失去我們的意義了!我的手指,我的腳,我的眼,我的鼻子,我的嘴,我的舌頭,我的血,我的骨頭,我的肉,我的魂魄,都只該奉獻給魔女!在獲得魔女寵愛的那一刻,在知道自己被愛著的那一刻起,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全力報答愛的草芥……啊啊!這是多麼的,怠惰啊!!」
將說了自己都感覺嘴要爛的奉承話推出後,只吸取表面意思的貝特魯吉烏斯看上去對此沒有一絲疑慮。
他說著只從他自己心中溢出的自私信仰,把手伸入法衣中將黑色裝訂的書────福音書拿出,翻起頁來。
「被刻在福音書上的話語,講述著愛!讓我決意行動!為了貫穿愛,為了貫徹行動,障礙不可或缺!障礙是應有的!障礙是理所當然的存在……!因此,我每天的勤勉,向怠惰抗爭的信仰都被考驗著,考驗著,這賦予我的試驗時刻────!」
用手指追記著頁面上的文字,貝特魯吉烏斯唾沫飛濺雙眼通紅。
對於從那雙手上奪下過福音書的昴而言,貝特魯吉烏斯手上那本書只是羅列著無法解讀的異國文字的書而已。
但是,貝特魯吉烏斯難道能理解被記載在上面的文字嗎。
越是追逐文字,他的臉頰越是潮紅,這一表現展示著他的亢奮,且能感受到他眼中充滿著歡喜與癡迷。
接著,
「────請給我,福音的提示」
貝特魯吉烏斯轉過身來,扭腰並將頭傾斜90度看向昴。
他在說完這句話後停下動作,而昴則是想著「該來的還是來了嗎」便閉上雙眼。從過往的經驗看來,不管再怎麼努力使對話成立,會讓一切結束的基本上都是貝特魯吉烏斯的這一問。
魔女教徒所有人,都會獲得作為教典的福音書。
至於是怎麼選人的,東西由誰送來,關於這部分的背景似乎便是連威爾海姆他們都不得而知的魔女教的黑暗部分了。
然,排除這些未知部分,擁有福音書是作為一個魔女教徒必須的身份證明。
「請給予福音的提示。你究竟從魔女那,獲得了什麼恩賜────請務必務必務必務必務必務必必務必務必務必務必必必必必必,告訴我。」
說著務必且將頭部左右傾斜著,貝特魯吉烏斯用著這種使觀看方感到頭暈的行為凝視著昴。
對方已經用這等姿勢與態度逼迫而來,但昴所期待的信號仍然未出現。因此拖延作戰繼續────為了讓對話接續,昴先是換了口氣,
「說道福音……」
「是的,就是福音。如果你也被認同為教徒的話,那麼書應該已經到手了……」
「也許是出了某些問題,其實福音並沒有被送來。」
昴打斷貝特魯吉烏斯,接著揭露了自己並沒有拿著福音書一事。在聽到此話後貝特魯吉烏斯瞪大雙眼,但就在他要說出什麼前,昴將手掌推出,說道「稍等一下!」來停下他。接著,
「確實我並沒有福音!沒有……但是,我確確實實的擁有對魔女大人的愛!這些愛多到快從這幅胸膛內側溢出來了!只要這份沒有形狀的心意,為了報答愛而發出的靈魂之歎並非無用,那麼就算沒有有形之物的福音又怎麼樣!!」
「────你是」
「即使形式不同!我也和司教大人一樣心醉於魔女大人。我會全力助力試煉的。奉獻所有,為魔女著想。不對,我的靈魂的一切,都已經是魔女大人的了!」
為了不讓貝特魯吉烏斯有間隙反論,昴接二連三的說了下去,把話語向他扔去。且揮拳而上,猛地踏出一步,像是為了傳達自己的愛慕般聲嘶力竭的向他大喊並緊繃住臉。
「還是說,司教大人!貝特魯吉烏斯大人是想否認我的靈魂之歎嗎!您難道覺得追求無形之愛是悲慘愚蠢之事,並且想因此嘲笑追求此物的我嗎!那也罷,我也認為您這麼想是無可厚非!但是!即使如此!也沒有任何人能摧毀我的信仰。愛,只有愛,才是全部!」
向天擊出一拳,昴隨心所欲的胡扯了一通。
接著貝特魯吉烏斯則是,靜靜的傾聽了昴那上氣不接下氣的言語,在最後那一聲之後輕吐一聲「哦?」,隨後說道,
「這是何等悅耳的愛之細語……」
貝特魯吉烏斯像是收到了衝擊一般,那剛才還很嚴峻的臉色脫落了。
狂人如同被昴的話語給感動,革新洗面了一般再次流淚,
「我懷疑了你,請你原諒我的怠惰。你是優秀的,這份優秀毫無不實。和沒有形狀,沒有福音書就沒有自信大喊自己是被愛著的我完全不同。就算你不說,我也能明白你身上那濃密的寵愛────你正是最適合說這種話的存在。」
貝特魯吉烏斯用欽佩之極的態度單膝下跪,一手抵於心口對昴的信仰心表示敬意。如果單看這一幕,恐怕他的這一舉止就算讓人覺得果然是一個虔誠的宗教家也不奇怪。
而這一態度,讓昴不得不有了某種感慨。那就是────,,
「這貨真好搞定啊」
「請問,您有說什麼嗎?」
「請抬起頭來,司教大人。我並不是值得您如此對待的存在。比起這些,我們向魔女大人────投入著相等的愛,那麼我們不正是應該互幫互助的關係嗎?」
像是要敷衍什麼一樣昴拼出一個誠懇的笑臉,並向貝特魯吉烏斯伸出手。而貝特魯吉烏斯在一愣後,便說著「正是如此」握下昴的手,接著將手中的福音書奏聲關上,
「雖然報上了大罪司教的名號,但看來我的視野還是太窄了。我為自己而恥。並感謝你對我的關心。我宣誓將對讓我獲得這種相遇的魔女之愛,用以最大的勤勉來報答。」
「啊啊!就是這樣!今後也一起相互切磋琢磨吧!」
「哦哦,這是多麼讓人喜悅的話語啊。即使沒有福音,你的那份志向也是相當高遠的────如此濃厚的寵愛,你果然是「傲慢」嗎?若是如此即使你不擁有福音書,也應該自覺自己獲得過魔女因子吧」
「魔女因子────?」
又是一個聽過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詞語,這令昴歪頭疑惑。
而聽到這個疑問之聲,貝特魯吉烏斯則是說著「是的」並頷首,
「信者們擁有福音,像我這樣的大罪司教在擁有福音書的同時更是得到了魔女因子。弄丟魔女因子,還來談論試煉是……」
話已至此,但說到一半貝特魯吉烏斯卻停下了。那個態度使昴緊鎖眉頭,接著就看到他把福音書收入懷中,拿出了另一樣東西。
拿出東西的手掌,握著一把釋放淡淡光芒的手持鏡────,
「────!」
「十分抱歉。從我的手指那來了聯絡……似乎狀況有了變化。再加上我們的合流。但願傳來的是捷報」
將視線落在對話鏡上的貝特魯吉烏斯並沒有注意到昴的表情變化。接著就這樣打開手持鏡,將鏡面對向自己,
「是我。有什麼,異變────」
「我想想,什喵來著。啊,對了對了。虎虎虎─!」
「哈?」
他的表情,僵在了所見對象的身姿與話語前。
看到貝特魯吉烏斯這幅愕然的樣子,昴即使不去窺探對話鏡究竟映射著什麼都能大概知道他看到了什麼。
就連映出的對象搖著貓耳,揮手吐舌,說出暗號的樣子也能想像的出來。
「你為什麼……?我的手指為什麼會……」
「虎虎虎」
「哈?」
在顯露疑問的貝特魯吉烏斯面前,昴也將他的疑慮重複了一遍。
聽到昴的那一聲,貝特魯吉烏斯則是歪著頭看他。對於表示對此感到意義不明的貝特魯吉烏斯,昴則是笑容滿面的看向他。
與剛才的假笑不同,那是他原有的────那副裂開嘴,露出牙的那副壞小子般的笑容。
「那是我等奇襲成功────的意思」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你在說……」
「不明白嗎?呵呵,放心吧」
將暗語認真親切的說明後,看到仍舊沒能理解現狀的貝特魯吉烏斯,昴則像是理解了什麼似得點了點頭。接著,
「────你說的話,我也一樣半句話都沒聽懂!!」
昴那奮力一擊的右直拳正中狂人的臉────累積了許久的怨恨終於在這一瞬爆發將那瘦弱的身軀擊飛。
貝特魯吉烏斯發出悲鳴並翻著白眼,他的表情更本藏不住自己被那飛來暴力給襲擊的驚訝。
俯視著這可悲的男人,昴鬆開將他揍飛的拳頭,將手指豎於眼前。
接著,放話道。
「我忍你很久了!好了,讓我們結束這一切吧,貝特魯吉烏斯·羅曼尼康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