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鬼

震動的喉嚨,迴響於深闇森林的咆嘯。

發出既不是「啊──」亦非「哦──」的聲音,其內涵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叫喚爆發了。

甚至就連正從聲帶發出吶喊的昴,也不知道自身行為的理由與意義。

紅色的光點同時一躍而上。

隨著光點的接近,也漸漸的能與牠們的輪廓相結合,只見身穿漆黑皮毛的猛獸露出獠牙向自己襲來。

發抖的雙腿、畏怯的內心、悲鳴的靈魂,根本沒有時間去意識到這些感受。

此時支配了腦袋的並非勢不可擋迫近的死亡象徵,而是緊鄰於自己身後倒臥在地的少女安危。

張大體勢、伸出雙手,以身為盾不讓猛獸的利爪、獠牙越過身後。不是昴有意而為之的舉動,不過是身體自然而然的反應。

敵人若能看在那份氣魄上,給我輕易的撤退也許就能得救了。

然而迫在眉睫的現實卻是無情的,對獸慾滿盈的野生動物面前那樣的感傷是毫無意義可言的。

結束了──好不容易、到了這裡、雖然看見了來龍去脈。

但是力有未逮,即使伸長了手也搆不著。

內心不願屈服的奮力掙扎,純粹因為昴力量不足而失去可用的選項。

這種情況下,也束手無策吧。

「──!」

絕不接受放棄的咆哮。

只有那個,眼前散發光點的一方,不想輸給牠們,但只能靠著氣勢強撐魄力。顧名思義,不過是虛張聲勢的紙老虎在故弄玄虛罷了──那獠牙,何時會噬去聲門。

近在眼前的魔獸──腦袋有如水果般爆裂。

(新筆芯:我還真不知道有什麼水果是會爆炸的咧!)

近距離被打爆的魔獸血肉橫飛,正前方的昴理所當然是沐浴在鮮血灌頂之中。解接著失去腦袋的軀幹,就那樣依循慣性定律猛烈衝撞上昴。被撞飛倒在後方,忍著痛楚與鮮血淋漓的不快,昴搖了搖頭站起身子。

到底怎麼了──

「雖然有些遲──但能趕上真是太好了。」

裙襬優雅飄舞,單手輕拈潔白圍裙禮服,另一手持兇惡鐵球,青髮少女降臨於深淵。

回過身,踏出平緩步伐同時,鎖鏈也發出清脆的聲響。

「本來應該過說儘力爭取時間的吧?」

「盡力了呦!超拼命爭取時間!即使打倒大概也沒關係的感覺大幹了一場!結果就變成這樣了,真的是感激不盡!」

雷姆手持宛若morning star發出高亢聲音的鎖鏈,昴就像字面一樣五體投地的獻上感謝。

以眼角餘光看著昴的反應,在雷姆正前方慢慢的──有新獵物加入,凝視舔拭嘴邊窺視這邊的魔獸群。

對昴一個人時是如此好戰的傢伙們,卻僅因嬌小玲瓏的少女單身匹馬闖入而轉為慎重。絕不輕視族群中的一員一瞬屠宰的事實。雖然是由剛才身先士卒的一匹為代價得知的情報,但與牠們的野獸外貌相反,是群相當聰明的傢伙。

「雷姆──」

向如同仁王威風凜凜挺立的背影出聲招呼,促她警戒。

雷姆沒有因為昴心情低落的語調而回首,不過埋怨道。

「緊追昴君強烈的體臭,而且還聽到毫不在乎外人目光的鬼叫,十萬火急地趕來卻是這樣。沒一件是好事。」

「強烈的體臭這點讓人有點難過啊。另外,雖然沒有自覺,可是我剛才的吶喊了些什麼?願聞其詳。」

「假如雷姆心血來潮,而且對方也允許的話,要鉅細靡遺的說明也沒關係喔。」

以鐵柄指向正前方示之,目露凶光的雷姆做出彷彿挑釁般的舉動。讓昴心驚膽顫,另一方面敵意之所向的魔獸們內心似乎也很不安定。原本默默瞪著這邊的眼睛,顯然做好交戰的準備,蹂躪的先鋒也浮現身影。

「但看起來是不可能的。」

「雷姆──」

無法抑制,昴不由自主悲鳴般高聲呼喚雷姆的名字。在她面前的是兩匹魔獸同時從左右夾攻。就在距雷姆有數步之遙,並行的左右兩隻魔獸同時化作支離破碎的肉塊。

假若換作是昴來應對的話,在意識沒有跟上其中一隻動作的剎那,便會慘遭毒牙,輕易地將他粉身碎骨了吧。

但是,

「去──!」

握住鐵柄的右手,像在驅趕蚊蟲似的恣意揮舞。鐵柄附帶的鎖鏈隨之盤旋,鎖鏈連攜的鐵球從之突襲。

本應笨重的破壞兵器卻以驚人的速度迴轉,依循胳膊的舞動把軌跡上一切阻礙鏟除,直擊軌道上的魔獸血肉之軀時,身體就這樣被一分為二的斷然敲飛。碎骨與內臟傾洩而出,在不為人知的森林裡瞬間化為肥料。

然後,對方因同伴被瞬殺而注入全部憤怒的獠牙,朝著雷姆滿是空隙的左半身獻上銳利的一擊──在那之前,左拳自上方朝魔獸鼻尖砸擊,其威力連頭蓋骨都為之凹陷,幾乎讓獸首沒入土裡的即死一拳。

令人嘆為觀止的本領。但是,這悽慘的現場實在不適合用「嘆為觀止」這詞。非常不適合致上褒美的詞語,昴眼睜睜地見證屠殺進行曲,呆若木雞沒辦法做出其他反應。

昴本自認切身體悟過,對雷姆的破壞力心裡有數。確實,如今這個刷新的「心裡有數」才真正名符其實。

「強、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對女性說出這種話到底在想些什麼啦?昴君。」

「詞彙量貧乏的我只能浮現出這詞,妳還真是了得啊。」

雷姆超乎想像可靠的風貌,昴縱身一躍回到原本的位置。

爬回倒臥在地的女孩身邊確認安危。在這四面楚歌的時刻,一旁現正進行生死一線間的交鋒對決,昏迷的少女卻依舊渾然不覺得繼續沉睡。

「哎呀,何等漫不經心的樂天派呀,一定成為元氣充沛又不屈不撓的孩子。」

稱讚著爐火純青的睡相,驅使疼痛的手臂抱起她小巧的身體。為了不再失去腕中輕盈的重量而又重新再把她抱起。

「雷姆,可以獨自伺機剿滅牠們嗎?」

「寡不敵眾,只會每況愈下。」

「果然吶,這樣的話……」

抱著女孩與雷姆比鄰。再次失去兩匹魔獸使牠們踟躕不前。像是在觀察情勢一樣低著身子。露出恫嚇的目光卻沒有打算進攻的跡象。假如對方以數量壓制的人海戰術,勢單力薄的昴一行人馬上便會山窮水盡。

但是那些傢伙把慎重與膽小搞錯了,錯失良機。

故,昴與雷姆幾乎同時看向一樣的地方。

「那裡!」

昴的呼喊與雷姆的攻擊同聲相應。大氣轟鳴,讚頌殺戮的鐵球怒吼。一如計畫瞄準,往魔獸群密集的前方,炸碎大地──土塊與塵土飛揚,急忙閃避的魔獸視野被沙塵瀑布遮蔽數秒。

「就是現在──!」

雷姆再次吶喊,昴就猶如被踢飛似得疾步衝刺,朝著受到方才一擊撬開的包圍網漏洞──原本魔獸密集的地方突破重圍。

昴趁機鑽入空隙,而讓道的魔獸大聲嚎吠,同時躍身又一次阻礙昴的去路。

「嗚喔喔喔──創傷心靈之聲啊!」

奔跑中耳邊傳來輕快的鎖鏈聲吹撫而過,過去輪迴的戰慄重返心頭。側面立即受到鐵球熱烈歡迎,獻上一朵在漆黑夜森裡盛大綻放的血色鮮花。

棄地上的血漬於不顧,用力踏著路況不清的地面,暴露於膨脹的敵意之中在森林飛奔。越過樹根,臉頰為枝葉所劃過。

「雷姆,我不知道路!」

「往正前方筆直前進。穿過結界就贏了,在此之前請別迷失方向。」

雖說是只要筆直前進即可,但前方卻讓人一點也沒辦法放心。什麼也看不見烏漆墨黑一片,沒想到會如此擾亂方向感。想摸黑前進,雙手又抱著女孩沒有空閒。

理所當然,一邊注意前方障礙,一邊蜷曲自己的身體,同時又不得不將對女孩的傷害壓制到最小限度下疾行。

氣喘如牛,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被追上了?是不是前方已經設下埋伏了?

無窮無盡的不安、湧現的恐懼一點一滴地衰弱昴的精神。

左臂的感覺很遲鈍,止不住的鮮血從外套表面滴落,遺留下的血跡好像會有追蹤者以此作為路標的錯覺。

跑吧、奔走吧、繼續竄逃吧。四周依舊是一成不變的景致,陷入宛如自己根本連一步都沒有前進的感覺。明顯是不可能的,可是焦躁卻加劇了想像。

接著洩氣話在胸口膨脹,每當膝蓋要發軟的時候──

背後,鎖鏈蜿蜒扯動的聲音就會激勵昴。

一聽到那個聲音,昴就會咬著牙向前望。

眼下,能像這樣奔跑全是托雷姆的庇護。少女將外敵排除,正因為一直守護著昴的身後,昴才有辦法忍辱苟活到現在。

反正都表露無遺了,乾脆連聲譽都給扔掉算了,醜陋的活著掙扎給你看。

「啊啊,可惡!側腹痛死了──」

遷怒濫罵鼓舞自己跨出腳步。

往前、往前──!

眼簾的黑暗倏然拉開。

視野變得豁然開朗,突發的變化讓昴不禁瞇眼盯著前面,遠方人工的燈火盡納眼裡。

「雷姆!有光!人……終於抵達結界了!」

誠如字面所示的光明出現了,昴回頭傳達喜悅之情。

但馬上便瞠目結舌的愣住了。

在身後,為了守護昴背後而戰的雷姆,其身影堪稱壯烈之至。

漿洗乾淨、縫線堅韌的女僕裝全身上下都有被獸爪與獠牙撕裂的開口。底下裸露的雪白肌膚也浮現了幾道不淺的傷痕,顯目的青髮散亂不堪,頭頂甚至因為沾染過多血污,連原本的顏色都看不出來。

「雷姆──!」

「請繼續跑吧!......雷姆啊、雷姆內在還是雷姆!」

昴擔心雷姆身體狀況的慰問,被來自後方強硬的語氣切斷了。

無法理解,但是因為那句話甩開迷惘已結界為目標拔腿狂奔。

把所有感傷先擱置一旁。結界,如果穿過那裏的話──

「什麼──?」

本應突起的決心,卻立刻為意想不到的光景所挫。

昴愕然的視線──維持結界的結晶光輝,與將其埋藏的大樹旁邊。視線很低,幾乎與地面平行的位置。那裏有個的、小小的影子正蹲在那。

隨著牠的接近,輪廓也變得越來越明確,昴瞪大了雙眼。

是那個嬌小的存在。軀體幾乎是可以直接用雙臂完全包覆的尺寸,毛質恰似絨毛柔軟,完全不能與身後的大型魔獸相比較。

那身姿是──在村裡時昴被引導去拜見的幼犬魔獸。

「回想起來都還沒看到你咧……但是,你的話我隨便都能踢飛的啦!」

若是打算阻礙通行的話,體型相差過於懸殊。

不過作為這齣逃出劇最後的壓關障礙來看,不得不斷言昴的想法非常膚淺。

「騙人的吧?」

眼前是將視野整個覆蓋殆盡的土沙洪流,要昴強行沖走了。究竟是誰TMD思考鄙陋,此刻自己痛切體會到了。

慢慢地,世界變得遲緩。命懸一線的時間滯延,也藉由實際體驗TMD徹底理解了。

在一切都被吞進這個緩慢的世界之中,察覺自己的失策卻為時已晚。

早在進入森林之前,雷姆曾對昴如此說道:

──魔獸,擁有魔力的人類之敵──

並非說能施加詛咒,而是指真的具有魔力,換句話說,能像這樣施展魔法的意思也包含在其中了,不是嗎?

「喔喔喔喔喔喔──!」

把腳側著跨出,給疾走的衝勁緊急煞車。但是徒勞無功,向前傾倒的身體讓姿勢崩壞了,然土砂洪流已近在眼前刻不容緩。沒有迴避的方法。如果被這洪流吞沒的話,在土砂與石礫的狂宴之中頃刻便會碎屍萬段了吧。

萬事休矣。

就在這麼思考的剎那之間,昴認為就算只能保全胳膊裡的女孩也好,而做出準備將她扔出去的架勢──卻從側面受到了衝擊,連同樹林都一齊捲入全部打飛了。

「喔呱啊啊啊!」(新筆芯:真的是這樣叫,不信自己去聽。)

右腹被擊中,受到內臟好似要被擠出來的威力重擊,高聲哀號的飛翔。陷入連上下左右都搞不清楚,無視重力作用的錯覺之中,為了守護女孩而蜷起身子,就這樣背猛烈地撞上粗壯的樹幹,呼吸一窒、跌落地面。

「嘎哈、啊咈、啊啊……痛──!」

痛苦的呻吟,揉著吃了重擊的側腹,一邊抬起臉。

只見砂土洪流直擊樹木之上就被打飛了出去,直視雷姆的樣子。

受到了土石粗暴的歡迎,雷姆的嬌軀宛若樹葉在空中輕輕飄舞。血沫紛飛的身影,與剛剛浴血苦戰的姿態有著一線之隔,連外行人都能清楚明白她擔下相當嚴重的傷害。

以當前蕾姆的情況做不到受身,誇張地墜落在地面上。所幸土石流將大地翻整過一遍比較鬆軟,少女的頭顱沒有因此摔得粉碎。

事已至此,甚至連觀察力不好的昴也能理解現在的處境。

在土砂洪流前無法動彈的昴,雷姆犧牲了自己的迴避時間將他撞飛出法術的範圍之外。自己卻落得結結實實接下攻擊的困境。

想當然耳,昴應該沒有能夠接下那招的能耐,可是因此讓雷姆頂替自己而犧牲,一點意義也沒有啊。

「雷姆,妳這笨蛋!妳、這麼做……我、這樣的話──!」

不知何故,就在哭訴的瞬間,昴的背脊凍結了。

恐怕是察覺到同樣的感覺了吧,施放土砂洪流的魔獸和後來趕上的追蹤者,同時停止了動作。

預感、確信、濃密的死亡氣息正在飄散。

緩緩的──倒下的雷姆撐起身體。

雖然接下了那樣盛大的攻擊,但是她起身的樣貌看不出身負重傷。豈止如此,身上一道道的傷口眨眼間就癒合了。驚人的回復力散發出高熱,甚至連血液都蒸發產生紅色的霧靄。

然後看見了,昴看見了。

環顧四方,睥睨周圍的雷姆,喪失理智的眼瞳。

渾身塗滿鮮血的相貌,恍惚的歪斜笑容,更甚者──髮飾脫落的額頭上長出白色犄角的身姿。

「啊哈、哈哈哈──」

歡笑聲。那是如同純真的女童一般,自毫不遮掩的暴戾之氣中滿溢而出的笑聲。

幡然轉身一躍,雷姆乘著風突入敵陣。在前線佇足的魔獸反應之前,后頸就為雷姆的腳根踏爛了。狠狠踢出咽喉被從正上方踩碎慘死的屍體,牽制後方伺機而動的魔獸。再趁隙將手中morning star──鎖鏈收納進鐵柄之中,拿著狼牙棒化的武器手起棒落、手起棒落、手起棒落。血色的鮮花與屍體毫不停歇的量產。

「魔獸、魔獸、魔獸──魔女!」

最可怕的是,眼神失去理性的雷姆並沒有失去神志。

她委身於爆發的獸性的同時,卻沒有因此迷失現況。那個壓倒性的力量,因為某些緣故自體內破柵毀柙而出。

血液飛濺、頭骨碎裂、斷腸和腦漿以狂風之勢潑撒於森林裡。

目睹那樣的地獄,昴跪坐地上,連疼痛都忘卻了。

當下,完全沒有出聲的勇氣,如果這麼做的話、如果闖進狂亂雷姆意識中的話,明明不可能,但是卻不由得產生會被殺害的想法。

或許,這並非是誤解。如今雷姆看來已經明顯脫離常軌。

那風姿,渾身浴血、狂笑聲響徹森林的異貌確實是──

「鬼……」

但無論有多麼腥風血雨,頭上白色的角都絕對不會沾上血汙。

尖銳的末梢閃閃發光,恰似在少女的額間高聲疾呼。

昴被現況震懾。

可是,與無法動彈的昴不同,魔獸並未坐以待斃。從空隙中回復的個體繼續將雷姆團團包圍,伴隨雷姆的每一次攻擊,屍體數量不斷地堆積同時,嬌軀也受銳爪與尖牙攻擊,正一點一滴地累積傷害。

原本就是以寡擊眾的戰鬥。最初迎擊的獸群數量本來就正在增加,在森林中移動的途中又不停的壯大,數量已經無法計算了。最初的族群應該是已經消滅殆盡了,但是幽暗的森林裡不停浮現的紅點紛至沓來。

「即便是最強模式,也無法與源源不絕的敵人抗衡……」

戰況瞬息萬變,不變的只有形勢依舊對昴等人不利。

客觀評估的昴,因再次膨脹的魔力氣息停下話來。

魔力正在集中,再次朝著幼犬魔獸的位置會集。

空氣中的魔力盡為所吞,扭曲光線的歪斜。

感應到魔力的漩渦了吧,回眸的雷姆決定優先處理那個威脅,立即把掏出魔獸內臟的手刀架向幼犬。

但是──

圍攻的魔獸群趁機而入,齊身躍向雷姆風馳的背影。

「──!」

動搖的表情。即使是身處失控狀態下的雷姆,似乎也因為超出己理解範圍的狀況大吃一驚。

理性消失的眼眸取回了感情,沾滿鮮血的凶笑崩解了,流露出在那癲狂之下悲嘆不已的少女表情。

啊啊──原來,妳還有這種表情吶!

在意識的一角這麼想到。

「嘎啊啊啊啊啊啊──!」

左腕被咬碎的劇痛使昴的喉嚨像是要震裂般鬼哭狼嚎。

緊接著,右腳、左腹、後背,同時傳來利牙刺入的觸感。視野被渲染成一片血紅,痛到已經感覺不到痛楚。腳踝被咬碎。側腹的肉被徹底剜去。血、從體內、宣洩、灑落、好可惜啊、我的血肉。

「昴君──!」

彷彿聽到了悲鳴聲。儘管想把臉轉向音源,身體也已是斷線偶戲。失去了平衡,右腳被咬碎,另一支腳踝也有一半被撕裂,這樣的傷勢還真是剛好左右平衡啊。朝著地面倒下,前面就有口利牙逼近。往咽喉接近的獠牙,間不容髮的被鐵球與地面夾擊壓個稀爛。血沫四濺。那是我的血嗎?又或者是牠的?

意識正漸漸遠去。當消逝之時,不知道會變成怎樣?

性命逐漸殞落。真是做了件蠢事,連自己也這麼認為。深怕失去重新來過的意義,卻又因為太過拘泥於此而本末倒置。

痛苦、難受、漸遠、看不見、聽不到、生命正慢慢流失。

生命的沙漏正從側腹開出的大洞洩漏。

消失了、結束了、一切都──連我也是。

「別死、別死、別死──!」

泫然欲泣的哽咽聲。

哭訴聲。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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