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自稱騎士與最優的騎士

昴用拳頭揍飛他的同時比出中指向他宣戰。

被打倒在地的貝特魯吉烏斯目瞪口呆,連從破裂的嘴角直流而下的血都顧不上擦,就這樣哆哆嗦嗦的說道,

「你到底,在做……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我是大罪司教,被魔女恩寵的大罪司教!受到與我同等寵愛的你怎可對我揮拳相向……!」

「你是想說我荒唐嗎?很抱歉這些東西我已經聽厭了。我已經不想和你談論你的信仰了。魔女?呵呵,吃屎去吧!貝特魯吉烏斯」

向那執迷不悟的狂人說罷,昴挑釁著招了招手。或許是被這番舉止刺激到了,貝特魯吉烏斯奮起,將那通紅的眼眸瞪開,

「很好!我明白了!你,你若是把魔女給予你的寵愛,恩寵都忘了的話,能斷言你不知道不記得的話,我將會用我所獲得的愛,讓你償還那份不敬!但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不明白明白明白明白明白明白明白明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為何!你為何!要拒絕愛!我不明白你的真意!」

「────不知瘋狂的是世界,還是自己在瘋狂。每當被不講理的現實逼入絕境,一切都不能如心所欲,而造成思考短路時我很容易就會陷入這種思考不過……」

對貝特魯吉烏斯唾沫飛濺的妄言充耳不聞,昴回想起降臨到自己身上的災運,被捲入時自己那錯綜複雜的心態。

主張自己的正確性,將除自己以外都是錯的這一想法強加於人,那段像孩童一般只懂得大呼小叫的時期。

回看那段時期,難道自己那所作所為與眼前的狂人有什麼區別嗎。

「算了,雖然我一直都很清楚要得出這個答案很難,但是我能說」

「────」

「瘋了的是你。我才是對的。────在這裡終結吧,貝特魯吉烏斯!」

聽著昴的所言,貝特魯吉烏斯的瞳孔中搖曳著暗暗的欣喜。這是由於他想要給予妨礙他信仰的人懲罰,心醉於自己的勤勉而來的晦暗歡喜。同時,貝特魯吉烏斯的影子爆發而出,腳下衍生出無數條魔手朝著昴伸展而來。為了折斷四肢,凹斷脖頸,來沐浴鮮血。

然而,

「為什麼會────!?」

「你過來呀,朝我拍手的方向來啊────不過好像也沒那個遊戲那麼輕鬆呢!」

將身形一轉,左忽右閃著,壓迫而來的手掌裡昴只有一紙之隔。而靠近的魔手只有7條,這並不是在小看昴,而是因為他仍未能掌握到底有多少「手」回到自己那了。

不管如何,這點數量昴還是能應付的,不過這些手的速度慢到連偷襲都做不到,那麼要躲避第一下也並不是那麼難的事情。

當然,如果按照和往常一樣的套路去幹,更本沒有必要對上這等危險。只要在離貝特魯吉烏斯較遠的地方引誘他暴走,接著輕鬆了避過不可視之手的亂攻即可。

但是,只有這次昴並沒有這麼做。即使知道有危險,他依然選擇了在離貝特魯吉烏斯最近的位置與他相對。那只是碰到一點都能帶走自己骨頭的不可視之手從身邊掠過,但是為了取得勝利昴硬著頭皮也只能上了。

「不可能,不該這樣的……為什麼!你能看到!我被恩賜的寵愛!怠惰的權能,不可視之手啊!?」

「這你就要問一問平時就往我身上噴「香水」的魔女了。不過,你和我不同,你好像並不擁有能和魔女自由見面的許可證呢」

「這是什麼意思……!說的就像你和魔女!和莎緹拉說上過話一樣……!」

「我和她可是被猛捏心臟的關係。就是字面意思哦」

貝特魯吉烏斯氣紅了臉,他像是要忍住那分激情般咬碎指尖。指甲與骨頭和肉體被嚼爛的聲音,外加牙齒根部那像是要斷了般的鈍音同時奏響著。

同時,就像是要回應那份感情一般,所噴出的黑影數量開始增加,迴避難易度的飆升,使昴的額頭浮現出汗水。但,與此同時這一現象也在告知著貝特魯吉烏斯一個現實,

「『不可視之手』回來了!?為什麼!?手指……你把我的手指怎麼了!!」

明明手的數量增加了,但貝特魯吉烏斯卻像遇到了自己不想接受的事實般動搖著。那是當然的。貝特魯吉烏斯的不可視之手的增加意味著────,

「和預想一樣,各處的部下────為了支配手指所使用的『不可視之手』在失去對象的情況下會回到本體」

當打倒貝特魯吉烏斯,逼其附身到其他肉體上時,昴確認了他所使用的『不可視之手』會增加這一事。

手指────他的部下的潛伏處被奇襲給擊潰的越多,手的數量會增加這一事實也被落實了。

通過這件事昴先是做了推理,只要不擊潰他可用的附身處就會被他逃走。而擊潰的附身處越多他的不可視之手也會隨之增加,使他的戰力變得更強,他的這種神煩的地方令昴有些束手無策。

不過看起來,這個推理果真是正確的。隨著手指的消失,手臂數量的飆升狂人動搖了。而昴則是為了自己推理的成立而握拳欣喜不過,

「看來存活下來的關鍵人員才是最危險的啊────!」

仍陷在混亂狀態中的貝特魯吉烏斯,並沒有將昴所見過中數量最為龐大,數過上百的魔手伸向他。但是,即便如此依然有二十幾條漆黑手掌逼近著,這個數量大大超過了昴的可控範圍。

用下蹲,滑鏟,帶旋側空翻迅速撤開幾個步子。但由於著陸失敗摔了個屁股著地,不過也因此對直衝自己而來的魔手趕巧做出了神迴避。

感受到尾椎骨那快要裂開的劇痛,昴淚目著站起身來並與貝特魯吉烏斯保持距離。

現在還沒有被不可視之手碰到過。但從摔倒而擦破的膝蓋以及尾椎骨傳來的疼痛卻並不尋常來看。也許是骨裂了吧。

「喂喂喂,碰都碰不到你丟不丟臉啊!曬出你那無能樣來博取同情,恩受寵愛的你難道一點都不覺得可恥嗎?你────,難道是怠惰嗎────!?」

「────有幾點令我很在意」

昴在冷嘲熱諷的拍打著岩石。聽到昴那挑釁般的發言,貝特魯吉烏斯反倒是消去剛才為止的激昴靜了下來。

他伸直血淋淋的五指,就像是要展示給昴看一般揮舞著並說道,

「失去手指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我還不夠勤勉,沒能思考到這一步,我是怠惰的!我認同,我不得不認同這點但是。但是,但是,但是,但是啊!就算再怎麼想也無法得出的事情太多了!不可視之手被看見一事,和找出手指的位置之人的才幹,還有出現在我面前的是沒有直接戰鬥力的你這件事!」

「────」

「因此,我才會這樣思考。再怎麼想也是徒勞的事不用多想。所以並非怠惰的我必須去煩惱需要思考的,能獲得理由,可以得到結果的事情。────為何,你會出現在我面前,用這些挑釁的行為和話語來吸引我的注意力。那是因為你」

────不妙,昴下意識的讀懂了貝特魯吉烏斯的想法並咬緊了嘴唇。

原想著只要不斷惹惱他,向他投擲挑釁的話語,就能讓貝特魯吉烏斯只看眼前而不用去注意這邊的意圖,但我還是太天真了。

就是因為發生了太多對昴這邊有利的事,貝特魯吉烏斯那倒是苦境重重,這反倒給予了他冷靜下來思考全局的契機。

只要貝特魯吉烏斯正確的看清現狀,接著導出最好的解決法昴就完蛋了。而後,昴那空虛的願望,也最終被貝特魯吉烏斯發覺。

「看得到『不可視之手』,既然對付你要花很多時間────那麼我就只有動員我所有的手指,用人海戰術解決你了!」

「 那麼快就被發覺了────!」

純粹的來想,昴獨自一人可以吸引的戰力最多也就貝特魯吉烏斯一人。而且還是,難以操縱數量過於龐大的不可視之手的不完全體。

現在,由於昴用令自己感到背後發毛的演技爭取了時間,作為別動隊的討伐隊也在各處撲滅著貝特魯吉烏斯的手指。被滅的加上行商人與暗牌,得到確認的地點有九處。

但是,最後一處仍然沒有處理,而要說最後一處在哪────就只能是眼前的那裡了。

昴所背對的絕壁之下,那裡有一個比昴高很多的巨大岩石。那後面則有通向洞穴的入口,在那另一側則存活著最後的手指。

只要魔女教徒從那裡湧出,那麼昴的戰力就算廢了。因此,貝特魯吉烏斯那靈光一閃簡直就是在向昴宣告死刑────。

「哇────!」

「哈────!」

不過那也是再早幾分鐘想到的話才有可能的了 。

「怎麼了?」

共振波將森林中的大氣攪亂,翻騰的破壞性奔流捲起地面的岩石,最終以絕壁中央為舞台大鬧。

從巨大岩石上掉落的懸崖部分整個掉落下來,而落下的那塊將洞穴,大洞,以及就在那附近的昴一併捲入其中不斷擴大。

「危危危危危危危危危危危危危險啊────!」

要是壓到就一定會使昴腦漿迸裂的岩石塊從他後腦勺掠過,險些喪命的昴連滾帶爬的從巖埃的風暴中爬了出來。

而看到昴的這一醜態用手指只想他,並懷抱肚子用高亢嗓音嘲笑的是,

「啊哈哈哈─!小哥,你逃得像條蟲似得─!你看,緹碧,快看快看─!」

「我有在看啦,我認為剛才只是時機有點差而已。不過剛才以外的時機的話,小哥恐怕就要被群毆致死了」

弟弟叱責著搞出眼看就要把昴也一起帶走的破壞,正笑得很純真的姐姐。對於這對獸人姐弟的參戰昴則帶著一半「能趕上真是太好了」的安心感,一半「我差點就死了啊」的怨恨向他們跑了過去,

「你們二人,來的可真是好啊,個混蛋」

「哦喲喲,小哥你說錯了吧?這裡應該說謝謝─!不用客氣─!yeh─!」

「想感謝但是又不想這麼做,有這種心情小哥做出這個發言也是對的哦,我是這麼認為的。不過」

緹碧迷上雙眼,用貓那銳利的瞳孔怒視著貝特魯吉烏斯。他的視線前方,貝特魯吉烏斯則無表情且心不在焉的看著崩落的懸崖。

站姿,舉止,外觀,從這些看來完全不會覺得他有任何戰力上的威脅。

比力量,比短跑,還是比打架,不管哪一項昴都能贏。再說到緹碧和蜜蜜,那對以戰鬥為生的姐弟的話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但是,比起這些明眼就能看到的威脅,另一矢量上,貝特魯吉烏斯是可怕的。或許是察覺到了這一點,緹碧眼中的那一絲轉瞬即逝的恐懼還是被昴捕捉到了。

「那就是大罪司教嗎嗎。……只是看著他,都能有一種使內心不安定的厭惡感呢。」

「當你在窺視深淵時,深淵也在窺視著你────這是前人曾說過的話。最好不要直勾勾的看他。推薦你用餘光,或者用鏡子間接的去看他。還有最好不要太靠近」

「為什麼───?」

「因為他嘴超臭讓人在生理上無法接受。總覺得他的口臭會熏到眼睛裡」

用俏皮話安撫了差點陷入不安的緹碧,昴看向傻笑著的蜜蜜。不過,她只是有些不思議的歪頭賣萌著,看來她是真的一點威脅都沒感覺到。真厲害。

「不管怎樣,能和你們合流真是太好了,他的增援也沒了,說實話剛才再晚半步我就要Gameover了」

與二人的合流,那波攻擊如果來的再晚一些,只是這樣恐怕昴的希望就要破滅了,因此剛才的參戰可以說是千鈞一髮。

向二人述以感謝後,昴看向樹林方向,

「那麼,最重要的他去哪了。他還沒和你們合流嗎?」

「由里先生的話大概再過會就能到了了。我和姐姐先到只是出了些差錯而已哦。」

「由里是誰?不該是由里烏斯嗎?由里烏斯的話大概,再過會就來了哦──。他的氣味稍微飄過來了一點。」

做出讓弟弟對由里烏斯的顧慮有些浪費的發言,姐姐指著樹林嗅了嗅。

不知長相跟貓似得她的嗅覺到底可以信幾分,不過既然馬上就能合流那就再好不過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沒有由里烏斯的話更本不可能擊敗貝特魯吉烏斯。

「────果然,很奇怪」

至此為止沉默不語陷入思考的貝特魯吉烏斯扭了一圈脖子說道。將瞪圓的瞳孔朝向這裡,看向昴垂涎吐舌繼續道來,

「被視覺障礙隱藏的洞穴,但剛才那卻是只有知道其位置才能發起的攻擊。埋伏在林中的手指,也不知道是怎麼被看破的。而我的『不可視之手』,也能被看見。從先擊潰我的手指這點來想,看來這以外的能力也被你們知曉了。」

貝特魯吉烏斯再次從懷中掏出福音書來,快速掃視起頁面來。不斷不斷的翻閱,看到最後一頁後又回到開頭,重複這一操作,直到發現自己找不到想要看到的答案後嘴角開始歪斜,

「福音書上!沒有記載任何有關我的命運之導!既然如此,你的存在究竟是什麼!你受到寵愛,卻蔑視魔女!還站在要去進行試煉的我面前,把我的所有計劃都給堵上……!」

貝特魯吉烏斯將他難以忍受的焦躁以頓足示眾。

恐怕從貝特魯吉烏斯來看,昴的行動可謂是不可理喻吧。原先的名試煉實襲擊這一計劃被先手制止讓村民與愛蜜莉雅他們逃走,再加上自己的部下被奇襲團滅,自身的權能與看家本能也被暴露,而做出這些的對手也竟然也被自己的大腿魔女賦予了恩寵。

這些事對貝特魯吉烏斯而言,不稱之為惡夢又稱之為何呢。

回看自己的這些行動,自己那偏執,太過於爭對貝特魯吉烏斯的對策不禁使昴笑出了聲。

但是,從周圍來看的話,昴依舊是個深不見底的男人。但昴從王都循環開始後,已經死過五次了。

那五次,昴沒能拯救任何人便失去了世界。

在經歷了那麼多絕望後,踩著經驗總算是到了這一步。我才不管這是不是狂人的惡夢。若說惡夢,昴看得多到要死。

因此,眼前的景象,才是昴終於到手的現實。

「果然,果然果然果然然,你是『傲慢』的────」

「我的名字叫菜月·昴」

昴蓋過想要稱他為『傲慢』的聲音,指向他。

接著,對支吾著的狂人斷言道。

「我是銀髮半妖精,愛蜜莉雅的騎士。我不知道什麼是『傲慢』,但是我想要的名號僅此足以,無需其他。」

就是為了把這些話語變為實物,昴才會不斷追尋。

聽到昴的話語,蜜蜜「誒─」的一聲感歎道,緹碧閉目收顎。接著,在正對面聽到這一答案的貝特魯吉烏斯則是,

「夠了」

他像是怎麼都行了一般歎了一口氣,開始搖頭。搖頭。搖頭。搖,來回的搖,瘋狂的搖,接著猛地一抬頭,

「不報答愛!連那位魔女都不去畏敬的怠惰,你必將後悔!何等的怠惰!何等的怠惰!何等何等何等何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的……怠惰啊!!」

將雙手高舉大聲叫喊著,貝特魯吉烏斯的影子一口氣膨脹開來。

所噴出的漆黑魔手的數量,輕易的就將昴所經歷過的最大數量─上百給超過了。那些魔手伸向上空,接著向四方八面飛散而去。

「不會吧……」

黑色魔手輕易的便將樹木凹斷,隨意便將斷成兩半的木頭舉了起來。並且從絕壁的崩落現場,拾起了有昴一個頭大小的岩石塊。那些手上沒東西的手掌則在林中徘徊遊蕩尋找獵物,而找到危險物體的手則回歸上空。那數量,那重量,那致死率────光是看看,就覺得自己能死上百回。

「既然你看得到不可視之手,那我就用純粹的暴力來收拾你怎麼樣!數近上百的暴力,展示我權能的勤勉破壞,你能躲過全部嗎?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吧吧!你,是『怠惰』嗎!?」

還沒等發出制止,那些暴力便向呆站著的三人襲來了。萬擲齊發的岩石與木頭────在快將視界填滿的投擲前,所有人都像是收到驚嚇般蜷起身子,

「哇────!」

「哈────!」

在獵物進入准心的瞬間,姐弟的咆哮迎擊了那些破壞力超群的飛來之物。

共振波震動大氣,將飛來的幾個障礙物切碎,擊飛,炸成灰塵。即便如此也沒能突破所有障礙物不過,

「喔!?」

「不要發呆!」

「會死的哦!」

被從左右同時向後拉去,昴的身體像飄起來了一般向後退去。才過了幾秒,昴剛才所在的地方便被沒能消滅的岩石塊相繼轟炸,昴能感覺到那股衝擊。

灰煙裊裊升起的煙塵對面,貝特魯吉烏斯的笑聲咯咯的迴盪著。接著,就像是為了助長他的笑聲,煙塵之上再次出現了其他的手臂,手上已經裝填好另一種質量的威脅。

「在這裡的戰略目的已經達成!手指也摧毀了,最後一處也被我們完美的活埋了……!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

「該怎麼做?」

「────撤退!撤退!!」

就在昴發出那可恥的叫喊的同時,投擲物毫不留情的再次飛來。感受著從背後追趕而來的死亡氣息,昴與姐弟們飛躍而起逃離原地。

踩著糟糕的地面,跳入林中尋求掩體。沐浴著狂風,感受著這糟糕的狀況在了樹林中不斷奔跑。

「糟了糟了完了完了!混蛋,預料外啊!那個手,原來除了把人撕裂以外還能做別的啊!由里烏斯那混蛋還沒來嗎!帕托拉────修!!」

踏過草地,昴終於因過於混亂而失言。與昴並走的蜜蜜與緹碧則是警戒著身後跟了過來。

與習慣了奔跑的二人不同,昴的奔跑步伐是不好好看腳下就不知何時會摔成狗吃屎的那種。為什麼自己一直是這樣,不能冷靜下來在林中慢慢走路呢。總感覺,自己總是拚死的在這裡奔跑呢。

「臥槽───!?那是什麼───!?」

在從嘴中不斷漏出不滿的昴的旁邊,蜜蜜發出了像是看到了令人作嘔的東西一般的聲音。被她的聲音吸引著朝後面瞥了一眼後,昴真心對看到那玩樣感到後悔。

貝特魯吉烏斯當然不可能放過逃走的昴一行。看到全力逃走的三人他自然會追殺過來────但是那種移動方法,實在是太糟糕了。

抱住膝蓋縮成一團,形成體育坐姿的貝特魯吉烏斯。他用『不可視之手』抓住自己的身體,把魔手像蜘蛛的腳一般伸出進行移動。而黑色手掌的威力已然,將他前方的所有障礙連根拔起吹飛而去。一往直前,毀壞丟棄著森林中的障礙,『怠惰』似災禍般追了過來。

「他附在空中誒,那麼噁心的浮空姿勢我可是第一次見!」

「呵呵,是嗎!你們也這麼覺得啊!」

看得見『不可視之手』的昴與看不見的他們所看見的景色完全不同。蜜蜜他們看見的或許是貝特魯吉烏斯保持體育坐姿飛過來的惡夢,而昴看到的則是他用無數手臂將自己運送過來的比惡夢還惡夢的景象────這已經是那邊才是最糟糕的話題了不過。

更糟糕的還在後頭。

「────啊啊!『怠惰』吧!!」

「糟了────!」

在背後傳來那一聲吶喊後,整個世界被黑色光芒籠罩。只有一瞬間將視界阻擾的那玩意對昴而言倒是沒有什麼威脅。但是,在身邊的另外兩人則

「哦?」

「……唔!」

伸出手臂將渾身脫力,快要癱倒的姐弟正正好好的接住。夾住兩個小身體,就這樣夾著意識朦朧的兩人繼續在樹林中奔跑。

這是對貝特魯吉烏斯的惡質奧義『精神污染』的發現。除去對此擁有耐性的昴與其他數名的討伐隊員外,能從所有人那剝奪戰意的貝特魯吉烏斯的其中一個權能。

關於這個精神污染,昴有跟蜜蜜和緹碧兩人好好說過。

還有他們恐怕不能抵抗那玩意,只要受到污染就會因精神失衡而痛苦這件事也是。

但是,即使聽到這一情報他們二人依然來到昴的身邊成為助力。也就是說即使知道戰意會受挫,他們也毅然選擇幫助昴。

所以,

「我勸你還是丟掉那兩個累贅逃比較好!那兩個愚蠢的,因『怠惰』權能而倒下的怠惰者!為何你要那麼拚死的保護他們!」

「吵死了少廢話,你個笨蛋混帳!我可是毛皮愛好者!作為一名毛皮愛好者丟下兩個毛絨絨的孩子,明天的早飯都要變難吃了!」

不可能丟下他們。

昴抱著兩人轉念於奔跑並加快速度。雖然從背後靠近的貝特魯吉烏斯對昴的潛力很是吃驚,不過兩邊的距離卻是不斷地縮小。

抱著兩個孩子,用不習慣林中坑坑窪窪的腳拚命跑路的昴,與前方不管是什麼都一並不是事,一往直前的貝特魯吉烏斯,兩者在奔跑這一階段的前提就不同。被追上已經是時間的問題了。

將這絕境給打破的是────,

「我愛你!帕特拉修────!!」

昴看見了,飛躍坑窪之地,穿越林木後一閃而過的漆黑鱗片。聽到昴的呼喊應聲跑來的搭檔蹲下身來露出那充滿光澤,由天鵝絨組成的龍鞍。跳上其背,把姐弟往上一壓抱住帕特拉修後喊道,

「GO!!」

「────!!」

帕特拉修嘶鳴著,放低重心接著猛地向地面踹出一腳────瞬間乘風而出。

不論林中的路有多難走,有多少障礙物擋在前面,都被帕特拉修那強而有力的步伐踏破。腳邊之路連野獸出沒的山林小道都算不上,只能算純粹的綠色領域。

地龍的存在就和昴原本的世界中的馬一樣,對於只接受了在平地上奔跑的帕特拉修而言,走這麼險惡的路可謂是一種暴舉。再加上沒有慢慢走的閒暇,要全力奔走。

「你太強悍了────!」

之前那一聲吶喊,說實話並不是相信帕特拉修回來搭救自己才叫的。那只不過是陷入困地,被焦躁感壓制而脫口而出的胡話。

但是,帕特拉修卻應聲而至,由自己的判斷竄入林中救下了昴。

「不管是誰,還是他……這次一定要把全部……!」

不管是蜜蜜還是緹碧,即使是帕特拉修,都一直在幫助沒用的自己。

因此昴必須回報他們。必須回報以被給予之物之上的東西才行。這才是讓信賴開花的唯一回答。

「一次又一次的…………你究竟藏了多少手牌啊!連這都,連這些都知道,你究竟……!」

────我並沒有安排到這一步。

在心中向貝特魯吉烏斯回答道,昴伸手取來龍繩向帕特拉修發出指示。帕特拉修敏感的領下了那笨拙的指示,微微傾斜身體向昴所期望的方向轉去。一點點,一點點,為了不讓背後追來的貝特魯吉烏斯注意到一點點的,但這麼做其實會────反轉。

跳出坑窪之地,鑽入樹木間隙,身披泥土衝突樹林,從遮擋著陽光的黑暗的綠色迷宮中衝出後,那裡是────。

「回來了!」

「這裡是剛才的……!?」

跳入那開闊的地方,那裡是剛才和貝特魯吉烏斯對峙時所在的絕壁戰場。重返嚴重遭到破壞的現場,昴掃視著周圍。不過,再找到自己想看見的東西前貝特魯吉烏斯的奇聲先一步傳入耳中,

「雖然不知道你在企圖,計劃什麼,有什麼目的!不管這還是那或是所有一切!只要在這裡全部摧毀消滅就沒問題了!!」

在地面爬行的魔手再次拾起木頭與岩石塊,向在這個沒有任何掩體的地方暴露自己的昴扔來質量彈。

注意到那份威脅的帕特拉修再次加快速度,但是想要躲過所有投擲物是不可能的────因此帕特拉修將尾巴提起,為了能幫自己的主人盡量擋下攻擊而挺身而出。瞬間,

「艾爾 多娜」

土塊組成的牆壁從地面升起,趕急的防禦壁擋下了突擊而來的投擲物。防禦壁接下衝擊後產生裂縫,在完成使命後便回歸塵土。

而那一瞬,不知道攻擊被剎那間擋下的昴,則是驚恐不已的在帕特拉修身上蜷縮著身體。接著,

「來到說好的地方一看卻沒見到人。這讓我稍微有些擔心哦」

「……那是你太慢了。你跑哪去閒逛了啊,竟然比預定遲了那麼多」

「時間都用在把負傷者運送到村子裡那了。雖然到達後的景象令人臉色一青……不過能夠合流真是太好了」

「那都虧了我家女神。……過會,你幫忙介紹下你家那頭雄的啊」

昴撫摸著帕特拉修的側腰脫力道。對於他的那句話,帕特拉修則像是很想說「不要多管閒事」一般搖了搖身子,不過在這份安心感前一切抗議對昴而言都是耳邊風。

姑且不輪這些,

「抱歉來晚了。看來一切都如計劃照常進行著呢」

拔出細身劍,悠然的走過岩石之地,站在帕特拉修身旁的美男子。

雪青色的秀髮隨風而動,近衛制服雙袖飄舞著的那副姿態,令昴忘卻了自己的焦躁。那令昴所忌口的記憶最初所見的站姿,到了這個瞬間,令昴雖有些不甘心卻感到異常可靠。

「露格尼卡王國近衛騎士所屬,由里烏斯·尤克歷烏斯」

由里烏斯報上名號,將拔出的劍豎與胸前。

對於他的登場站在森林出口的貝特魯吉烏斯則是瞪大了雙眼,等待著話語的後續。平靜的呼吸,沉默,以及在由里烏斯週遭閃耀的六種種類的准精靈。

「這把王國之劍,將斬殺你」

「精靈術士,嗎。……從頭到尾,真的是從頭到尾都」

比起由里烏斯所說的話,貝特魯吉烏斯更感到憤怒的似乎是他周圍飛舞著的准精靈。從那副姿態以及反應看來,昴與由里烏斯所交換的推論的正確性進一步的被加強了。

「由里烏斯」

「單看一眼也能知道他是有多麼的超脫常規呢。雖然從我這看起來他像是浮在空中一樣,不過那應該是你所說的『不可視之手』那個能力吧?」

「是的,他就像蜘蛛一樣伸出長出一條條手臂浮在那呢」

聽到昴的答案由里烏斯則抱以「那可真是可怕」的驚歎輕輕的聳了聳肩。接著他瞥了一眼昴抱著的姐弟,

「他們兩個……是受傷了嗎?看起來樣子很怪」

「我說過的,是精神污染。只要吃了那一招內心就會被凹折。……我明明叫他們別過來的啊。不過最後超得救了啊」

嘴上說著惹人厭的話來道謝,昴進一步的把二人拉近自己。接著就感覺到臂彎中的蜜蜜轉過身來,小張著嘴想要說些什麼。

昴將耳朵靠近,試圖聽清她想說些什麼,就聽到她說,

「要是在這裡贏了的話,可是很帥氣的哦───」

睜大眼睛看向她,發現蜜蜜雖然很痛苦的在喘息,但臉上卻確確實實的浮現出了笑容。對著副表情,態度,話語,昴所受到的衝擊不可度量。因此,

「要做了,由里烏斯」

「可以吧?」

聽到昴的呼喚,由里烏斯就似在確認他的覺悟一般向他發問。

聽到這一問,昴則是收顎且眼中亮起絕不悔改的決意,

「不會退,不會後悔,也絕不會輸。我已經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我是把你擊潰在地的男人。雖然我現在都相信那是有我個人理由和意義的事,但那只是對你而言毫無關係的我的自以為是」

聽到昴的答案,由里烏斯則說起了在二人之間發生的難以被遺忘的那件事。那時的屈辱,疼痛,就像是被掘心一般銳利的復甦起來。

「翻出那些陳年舊事,我並不是在尋求洗刷罪孽。你覺悟中的那份沉重,讓決斷與行動鋪出了至此為止的道路。因此想問。在這種局面,把我置於身旁,你是否真的能毫無顧慮的去完成夙願呢」

「────」

「你真的信任我嗎」

由里烏斯的所問十分的不明瞭,不分場合,只能令人感到青澀。

但是這確實使昴意識到現在心中最深處,一直不停主張著其存在的鋒利尖刺,因此有必要和這一問題相對。

在王選時,昴丟大了臉,為了挽回面子而趕向練兵場,卻沒能做到反倒越抹越黑,可以說他因由里烏斯而失去了很多東西。

而得以再次振奮的原因,則是在昴身邊不斷支撐著他的一名少女的獻身。

雄起的現在,再此將過去描繪於心中後,究竟如何呢。

那時,那瞬間,那股燃燒的熱情,如今在昴的心中究竟閃耀著什麼樣的光芒呢。

「────我最討厭你了!」

「嗯,我知道的」

「總覺得你那典雅的髮型很令人惱火,說話方式也超認真總覺得怪怪的。即使這樣也明顯的把我看得很低,說起來最初見到你的時候你還親了愛蜜莉雅碳的手對吧。要是我以後想要把愛蜜莉雅全身上下吻個遍的時候,不就要和你這傢伙間接接吻了嗎,別開玩笑了」

回想起來,在和由里烏斯交談之前其實昴就已經很討厭他了。

再加上還有被愛蜜莉雅無情對待的那出,昴從最初開始就對由里烏斯印象極壞。

即使是此時此瞬,那個感情也十分灼熱,令昴痛徹心扉。

「斷手斷腳,頭被打破,連恆牙都被連根帶去。這可不是治好就行的,一般來想的話這種心理陰影都足以讓人不敢在外面走了,你這傢伙難道不懂要手下留情嗎」

「我先把話放前頭,我還是有放水的」

「不是吧。手下留情還成那樣。果然你這傢伙真討人厭啊」

報上自稱騎士的名號,被無力無知無謀三者重重羞辱了一番的昴。

將這樣的昴打趴在地,貫徹力量和能力與職務向人們展示了騎士道的由里烏斯。

作為一個挨打方的自己雖然很可憐,但是除去這些去看的話,他的那個姿態,正是昴想成為卻無法達到的『騎士像』。

「────我最討厭你了,『最優』的騎士」

「────」

「所以,我相信你。因為我的恥辱明白,你是一名超厲害的騎士」

昴比起在這的任何人,在那的任何人,都清楚由里烏斯的劍。

所以昴才會將自己的命運托付於他。就是因為記得那時候,感受到的劍的重量。

「拜託了,由里烏斯。────我的全部都交給你了」

「────」

從帕特拉修身上下來,昴與由里烏斯面對面說道。

聽到昴的回答由里烏斯閉上眼,接著數秒後,慢慢睜開眼。那對眼眸映射著昴。他短暫的吸了一口氣,閉息,

「若是如此我便用我的全部,來回應你────」

將劍舉起指向上空,由里烏斯默念著讓准精靈對此進行祝福。

就像是環繞著劍身一般,五顏六色的精靈圍在空中舞動,而這之中格外閃爍著的是白與黑的兩隻准精靈。

那股輝耀不斷增加,漸漸變強,最終釋放出耀眼的光芒────,

「────你們說完了嗎?」

從林中走出的貝特魯吉烏斯,看到這場對話的終點開始插話。

貝特魯吉烏斯就這樣浮在空中,歪頭看向這裡。他恍惚著那充血的雙眼,眼中焦點都沒對上就指向昴他們,

「就算多了一個精靈術士,又能做什麼。區區精靈,就想堵住我的,我的道路,我的愛,我的忠愛也太猖狂了吧!你會因此會毀滅,消亡而殆燼的────────────!」

吐出舌頭,咬碎手指,讓自己血流不止,貝特魯吉烏斯做出死亡宣判一口氣將『不可視之手』伸了過來。

壓過來的黑色手掌,如波浪般襲來包圍視界,而就在其快要將昴他們吞沒,壓扁時────瞬間,

「────克拉利斯塔」

虹色閃耀一閃而過,將靠近的『不可視之手』乾淨利落的斬下。

光輝亂舞,刀刃沐浴著光的亂反射描繪著軌跡。那軌跡所到之處黑色妄念一絲不剩,而本會發生的破壞也沒發生。

「────哈?」

貝特魯吉烏斯愕然道。

對此,由里烏斯把閃耀著虹色光芒的騎士劍一甩,將「這沒什麼」作為開場白,

「既然能接觸這邊,也就是說這邊也能接觸你那邊。只要是可以干涉的能力,就沒有我這把帶有六種屬性的刀刃無法斬斷的東西」

架起附有六種精靈的騎士劍,由里烏斯若無其事的說道。但是,貝特魯吉烏斯的疑問並不在此。

他哆哆嗦嗦的把被咬碎的紅黑色手指置於面前,

「你,你應該,看不到的。不可能看到的。『不可視之手』被你斬了……!比起那個事實,更有問題的是那邊的!不,不可能,不可能看見,看見,看見,看見,見,見,見,的,卻」

貝特魯吉烏斯愕然的體會著自己失去仰仗的恐懼而說不出話來。

看到那副姿態,那個態度,昴第一次感覺自己與他產生了某種共感與────在此之上過多的是覺得他「活該」的快感。昴真心的感覺,自己終於,做到了。

「在看的是我,貝特魯吉烏斯」

「────?」

「在看你的『不可視之手』的是我。由里烏斯只是在看我所看到的景象而已。不過,這感覺真是比想像以上還要噁心啊」

────共享意識的高等魔法『心靈連接』的真髓。

為了傳達廣大範圍內的附屬意識而被使用的魔法,而由里烏斯在用這個魔法時,曾告訴過昴『如果把共感性提的太高就會無法知道自己與他人的界限』

那也就是所謂的感覺同調,再加深連接的話那就是,

「那麼在意識上共有一部分的感官,也是一定能維持的────一開始從你那聽到這個想法是,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瘋了呢」

「不過做到了不是嗎?男人只要有勇氣什麼都能做到!」

與昴共享了幾分感官的由里烏斯,看到了────昴所看見的,貝特魯吉烏斯由『不可視之手』而固定,像個大蜘蛛似得不詳的吊在那的光景。

而昴也同樣感受到了由里烏斯渾身上下崩騰的魔力,與從准精靈們那傳來的溫暖波動。

「說實話,我可不想維持這個狀態太久」

「我也一樣。就算下次在被拜託這麼來,我也會有所顧慮呢」

聽到昴歪嘴說出的這些話,由里烏斯則是冷笑著架起了身子。

虹色之劍指向,連自己的底牌『不可視之手』都被攻略的線頭給紮緊,顯得可悲愚蠢,卻不該被同情的狂人。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呼喊著,貝特魯吉烏斯的影子爆發開來,這回魔手連個準心都沒,就這樣聽從衝動散向四面八方,到處破壞。

看到這一醜態,昴也依舊不能撇開眼睛,只能深吸一口氣定下決心,

「那麼,我已經不想和你再繼續共有感官了。────麻煩你,快點收拾掉吧」

「嗯,是啊」

將飛流直下的漆黑魔手斬開抹去,收回來的劍刃直接從中間將迫近的手掌劈開。看著消失的手臂化為粒子,影子不斷消去的這一景象,由里烏斯笑了,

「用你的眼睛,讓我斬殺吧────我的朋友,菜月·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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