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絶望的利用方式

「不久前才帥氣的誇下海口,不過現在──」向命運宣戰後已經在森林裡行走了十五分鐘,拉姆側視身旁同行的昴繼續說:「冷靜想想,巴魯斯上最前線戰鬥好像不是必要條件吧。」

「喂、喂、喂,等等啊。那雖然誠屬事實,但是看我這感勁十足的樣子,還有這把青年團出借的傳家寶劍,我現正身在fantasy中啊!」

「要不是碧翠絲大人叫住連武器都沒帶就想跟來的巴魯斯,也不會想到要去借那把劍吧?就這樣直接赤手空拳前來,還真是個橫衝直撞的累贅。」

「說實話完全否定不了啊。」

昴重新握住不稱手的劍把,沮喪地嘆氣。 單手劍的黑鞘上有著銅色花紋,刀身約與昴的手臂同長,對劍意料之外輕盈的手感不禁露出疑惑。被碧翠斯急忙制止手無寸鐵挑戰魔獸之森的昴,遵從她建議而借得了的武器。

事態的嚴重性隨著時間加劇。因這等的焦慮,選擇了立刻衝鋒陷陣。冷靜回想起來,坦白說那根本是自殺行為。 老是裝著一副冷漠無情讓人難以親近的樣子,總覺得這就是她難以伺候的地方。

「順便問一下,巴魯斯你會用劍嗎?」

「怎麼說好呢?很微妙啊。姑且有中學劍道二段的實力,但不認為實用的劍術與學校的劍道能相提並論。」腰間的劍搖來晃去,一邊感受它的重量一邊回應。

中學的三年間,之後一有空閒也會做著毫無意義的空揮。如果要比起完全沒有接觸過的外行人,多少算的上堪用。雖然不認為這樣一知半解的水準就能領先多少。

和自己不合拍的單手劍,是自青年團中的年輕人手中收下的。 像笨蛋一樣直接表明「因為現在要前往魔獸之森」當然是不可能的,費盡千辛萬苦辯解最後才到手,可惜能派上多大的用場,目前還是未知數。 在村里收下的東西不只這樣。

「口袋裡有……點心、漂亮的石頭和嗚喔喔喔呃!連蟲都混進來了啦!」

往口袋裡清點收下的各式物品時,討厭的觸感讓昴不禁尖叫。一直囚於狹隘口袋的小蟲自昴手中飛離投奔自由。

就這樣眼睜睜目送牠而去,昴擦著額頭:「趁亂隨便塞進來的嗎?臭小鬼們,回去在好好教訓你們。」

「受人歡迎的證明呀……到底好在哪裡?這種男人。」

「從孩子們純真的眼睛裡看上去,我的男人本色可正閃閃發亮呢。」

拉姆掃興的眼神像是要嗤之以鼻時,昴:「而、且。」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指著手中的東西說:「這不僅僅是給我的,送給雷姆的謝禮也在其中。這麼看來,我不如說是雷姆的快遞。明白了吧?妳瞧瞧!」

「是啊……」

聽到拉姆猶疑的同意聲,昴心滿意足幾度頷首。 離村前的交流,有某樣東西觸及昴的心弦,看起來拉姆應該也有同樣的感受,心想著是那樣的話就好了。

出了村莊──進入魔獸之森。 原本想瞞過村民潛入森林的昴等人,卻被那群還未從魔力流失影響中回復的小孩們察覺。被希望能直接跟昴和雷姆致謝的他們發現了之後,做為謝禮將各式各樣的東西塞進了昴口袋裡。

點心也好,漂亮的石頭也罷,甚至連飛蟲,對他們而言都是將感謝之意具體表現出來的東西。都絕不可等閒視之,雖然小蟲已經逃走了。

對被無用的謝禮強押而驚慌失措的昴,孩子們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問到:「也想和雷姆玲道謝,晚點能帶她來……嗎?」

她現在正於狼巢虎穴中,為了什麼而賭命戰鬥著。 他們並不知情,也沒必要知道。 因為──

「放心吧,臭小鬼。三更半夜闖進黑森林的壞小孩,和連商量都沒有就自顧自提前行動的大姊姊,我都會一起好好教訓。」

順便也算上那位有勇無謀潛入森林之中,又全身被狗咬得殘破不堪,給周遭留下莫大麻煩的笨男人一份好了。 一整晚正座接受村長的訓誡,豈不快哉?

自然而然,想像到未來的構想藍圖嘴角便不禁翹起微笑。

「話雖如此,腳步慢下來了,巴魯斯。」對臉上露出微妙嗤笑的昴,拉姆自遙遠的前方回望著昴提醒道。

健步如飛,拉姆在立足點糟糕的森林之中輕鬆穿梭。有如與平日裝扮一成不變的女僕裝無關,步伐就像只是在橫跨宅邸的庭院般沒有任何改變。 另一方面,巴魯斯則是──

「稍、稍微手下留情啊。我這邊光是要打起精神來,血液就不夠用啦。話說回來,沒聽到艾米莉亞炭送別的『一路小心』啊!」

「因為你還沒說過『我回來了』,所以昨晚的『一路小心』還是有效的喔。」

「是、是這樣的嗎……?」

踉蹌的身姿同時搖著頭費盡苦心,以單手劍做拐杖步履蹣跚的前進。 再客氣也早就談不上在行軍,走在前頭的拉姆現在大概非常的心浮氣躁吧。

與昨晚不同,陽光高照時森林的搜索行動,比起日落來說能見度也更加遙遠而清晰,但是受茂密枝葉遮蔽的影響也沒辦法看穿森林深處。 打算沿著昨晚相同路徑,無法否認可能是往完全不同方向前進。森林之深足以讓擅闖的人類迷失方向感嗎?真覺得如果自己隻身一人的話,會連出口都找不到而迷失在鬱鬱蒼蒼的森林之中。

「巴魯斯,稍待片刻──千里眼,開眼。」

以手制止,喃喃的拉姆右眼渲染上了赤紅。 進入森林之後,拉姆便定期使用千里眼,搜查雷姆的身影。可惜至今都尚未有所斬穫。 是在千里眼的範圍外嗎?或者──

「別往壞的方向想,命運大人可是會喜出望外地把它實現……」

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把浮現的最糟情況淡出腦海。

雷姆瞞著姊姊與村民逕自進入森林之中,已經過了三、四個小時了。比追逐她的昴一行人還要更早出發,已經無法想像她有多麼深入森林之中。可若考慮到她為達成目標的荒唐手段,光是從森林的一隅一路走到另一角落是不夠的。

再次體諒到雷姆之所求──昴的生存──難易度有多麼高了。此外也理解了,相較總是猶豫不決的自己真是可愛到讓人非常非常訝異。

「啊啊~無情啊。集中、集中啊,我。要徹底守護使用千里眼而毫無防備的拉姆,別心不在焉的。」

拔出單手劍,一邊空揮一邊確認手感。安靜的破空聲,與木刀相比重量也更加輕巧。劍身長度的部分還算好處理,再來就是純粹覺悟的有無了。

「這麼說來實戰的時候,首先要先費勁的擺好刃筋。」 (新筆芯:刃筋,日本劍道中的一種基本功夫,其目標是要求刀鋒與刀路同方向。如此可以減少刀劍的磨損,延長使用壽命,斬擊也能更加犀利。)

外行人持刀刀身搖晃不定,本來這樣連把東西乾淨俐落切開都做不到。 以前方細小的樹枝為目標舉刀,自下方上切的一閃──手腕感覺不到滯礙的斬斷了,樹枝轉呀轉的落到地面上。 不由自主「喔喔喔!」驚呼盛讚的利劍。超乎想像的「行雲流水」而驚嘆不已,讓昴持續的揮劍。

一刀、兩刀,每次揮舞樹上的枝葉便四處飛散,斬擊的威力逐漸增加。 重新確認到中學三年間的空揮,還意外的活生生存在體內,得意忘形的大幅度橫砍。

「啊!」

並且大聲地叫了出來,劍卡進粗壯樹枝一半左右的位置。 切入容易,拔出難。不管手怎麼施力,嵌入樹枝的劍就是紋風不動,昴內心留下了大把的冷汗回頭看向拉姆,她還在用千里眼確認共有的視野,隨即打定主意把腳踩在樹幹上為了拔出劍而奮鬥。

「遭了糟了糟了,真的遜爆了!這下不就沒劍了嗎,這個屎鄉巴佬!脫落吧、拔出吧,最慘也至少拔一半出來也好……」

「巴魯斯──有什麼正看著這邊。」

為拔出劍奮戰的昴背後,因為使用千里眼而喪失自身視力的拉姆呼喚──有什麼正看著這邊。 她的警告讓昴戰慄了。能與共享別人視線的她如此告知,代表了那個東西──

「我們在牠的目視範圍……啊!」

手放開拔不出來的劍把,昴慌慌張張的四處張望。從昴的左方──樹林之間一躍而出,如弩箭離弦般的飛影往這裡逼近。 眼見是早已看膩的野畜,昴立即放棄取劍,彎腰拾起幾顆合手的石頭。

「拔聖劍沒空啦,吃我這招!」

朝空中飛耀之影全力投出拳頭大的石塊。這旋轉的硬物,可是具有直接命中立即失去行動能力的動能。只是無奈為外行人的投擲,更何況是移動中的目標,要打中實在難如登天。 接連擲石也都銘謝惠顧,投出的石子一概沒入森林的彼方。如同在嘲諷昴笨拙的抵抗,使樹枝彎曲的魔獸異常靈敏的滑翔──著地,壓低的身形離昴僅剩數步之遙。

「嗨,歡迎──」

似乎早已預測到牠行動的全力一擊爆發。 選用失去另一半的鐵製劍鞘,朝剛落地的魔獸臉上就是一發。利用投石牽制迫使牠降落地面,藉此引導出預想中的絕妙時機。用劍鞘粗大的握柄,把魔獸的鼻子狠狠敲碎──原本這麼計畫的。

「蛤?」

駭人的空揮破風聲,踩到枯草離譜地滑倒的昴。撞擊的瞬間,只見更低下身姿的魔獸猛然襲來,與原先瞄準的位置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戰果僅僅只有用鐵鞘掃下幾根魔獸背上的毛髮。相反的,昴大動作地揮舞造成背後空門大開。回復姿態的魔獸張開獠牙,也逐漸展現結局。

回顧正後方魔獸顯露利牙的樣貌。歪著脖子感到毛骨悚然,在銳利的犬牙將要昴的小腿咬成碎片之前──

「關鍵時刻耍什麼寶。」

狂風捕獲跳起的魔獸,浮空的身體大受擾亂並且隨風而去。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魔獸硬生生地吃下這記。在地上打滾幾圈後,隨即試圖起身,可是四肢劇烈顫抖的魔獸馬上又倒地不起,一動也不動。 昴重新握好劍鞘惶恐不安的定眼細看連急喘都沒有的魔獸,為了隨時都能斬下而舉起鞘,橫移到拉姆下邊。

蹲著用手掌對準魔獸的拉姆,看向身旁的昴。

「哈」的嗤鼻道:「不過花這麼一點時間,武裝就變得這麼寒酸哪?」

「一下喪失那麼多戰力,我承認是我的疏忽。那麼現在的情況是?」指著不動的魔獸向拉姆提問。

宛如已經睡著似的連抽動都沒有。 仔細觀察一陣後,拉姆緩緩放下對準魔獸的手掌。

「結束了。」

「蛤?」

「我是說生息已經徹底停止了。」

拉姆輕描淡寫的回應讓昴大吃一驚,半信半疑的來到魔獸身邊。以劍鞘前端刺著看不出是否真已安息,因為沒有任何反應,所以決定把整支魔獸翻面。四肢鬆弛無力地張開,舌頭從嘴裡滑出的樣貌沒有任何生氣。確確實實的死了。

「什麼?倒底發生了什麼事?」

「說過了吧?稍微能使御些風魔法。以風刃切斷四肢的肌腱,再堵住咽喉悶死而已──也沒打算讓牠痛苦太久。」

跟拉姆說的完全不一樣啊。的確,仔細觀察的話,魔獸屍體的四肢末梢有些許的血液,看起來無法呼吸的痛苦表情。 確認完這些後,昴對拉姆產生種種難以按耐的疑問,這哪裡只是「稍微能使御些風魔法」的程度,這個沒有爽快感的魔法,不是與暗殺者一模一樣嗎?

但有話要說的不只昴而已。在昴決定好浮現的選項之前,拉姆直盯著留於樹幹上的單手劍。

「廢材。」

「嗚……」

直接了當,沒有多費唇舌的必要,一針見血。 昴摀著胸口跪倒在地,拉姆聳了聳小肩走向卡住單手劍的樹幹。掌心對木,驅使風刃剜去表層,輕而易舉的取下劍。拉姆拿起單手劍扔給憮然的昴,昴驚慌失措的停止接劍動作。

「謝了,但是出鞘的劍別旋轉的扔出來啊!」

放棄直接接下,改而回收插在地面上的劍。擦拭泥土,收納回鞘。就在昴備感心寒之時,忽然拉姆疑惑地開口問:「即便如此,剛才的黑天魔犬完全不理毫無防備的拉姆,只管往巴魯斯的方向衝。昨晚也是,好像非常受那些傢伙歡迎啊。」

「啊~這樣啊,有這種fellow也讓人相當苦惱呢。」 (新筆芯:fellow口語的「傢伙」)

朝魔獸屍首輕輕地雙手合十,接著昴一邊搔著頭,一邊曖昧的同意拉姆看法。 從昨晚就一直覺得被魔獸當作優先處理對象。隨著觀察結果的累積,推測也慢慢地成為確信。 不管怎麼說──

「那──剛才在千里眼裡有看到雷姆嗎?」

「不,很可惜沒有。或許已經在森林的更深處也說不定。現在刻不容緩……可是快馬加鞭的話,昴被襲擊的可能性也會上升。」

斜看昴的拉姆摸著白皙的臉頰似乎在思考些什麼,視線在昴與魔獸間反覆徘徊,最後不知怎麼點著頭做出了結論──

「果然,太弱了。」

「煩惱那麼久做出的結論就這個?太失禮了啦。」

「那~笨手笨腳的。」

「根本沒有變喔,大姊。」

「光聊天情況也不會好轉,繼續去找雷姆吧。」

「也、也是啦。」

還真是跟一位非常我行我素的人撘擋了,這讓昴多少有些難以招架。她卻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望森林深處邁進。 跟隨著她的背影時,昴突然想起之前說過的事。

「『無角』是什麼可以問一下嗎?」

進入森林之前,拉姆親口說出的詞彙。 總覺得能明白詞中含意,拉姆腳步未停,頭也不回地說:「誠如其名,蔑指那些失去鬼族象徵『角』的蠢貨。」

鬼──這個單字的出現,昨夜的情景歷歷在目。 森林裡,沐浴在鮮血之中高聲歡笑的雷姆之姿。額間長出銳利的白角,其景難以忘懷。那身影確實是日本童話中眾所皆知的鬼。 不過身為雙胞胎的拉姆卻看不出任何有長角的徵兆。當然也有可能是隱藏在對女僕裝而言,不可或缺的白色頭飾之下。只是那個可能性也被本人親口否認了。 從沉默中讀出昴無法理解的心情吧,拉姆把手指伸進桃色的瀏海之中。

「因為一些小衝突,失去了唯一的一隻角,此後無論何事都得倚靠雷姆。」

「啊──難道我問了不該提及的事情?」

「怎麼說?」

開路的拉姆回首一望,非常不可思議的歪頭,對此昴只能搔著臉頰回答:「不,我不清楚對鬼族而言角是怎樣的存在,大概是非常嚴重的問題吧,該不會冒犯到妳了吧?」

「瘡疤都挖了才說這些──?啊~放心吧。」

稍微低聲地向昴威嚇後,拉姆淺淺一笑

「姑且不論當時的心情,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雖然失去了角,但也撿回了一命。這大概是天意之一吧。」

恢宏大度,昴心裡如此想到。

「但是──」拉姆愁眉不展的接著說:「雷姆並不這麼想吧──正因如此,不得不早點找到她。」

持續前行,忽然拉姆以手勢做出停止的信號。 看來是時候要使用千里眼了,這次一定要沒有紕漏的替她警戒四周。

右眼再次染上緋紅,她的視野自此往遠方移動。切換了視點後,再次往其它偵察點轉移,只為找出目標。 藉由波長相合的存在所觀望的世界,是以怎麼樣的風貌呈現呢?然後拉姆又需要付出多少代價,昴不知道也未曾聽過她提起隻字半句。 每當施展千里眼後,血淚便沿著拉姆潔白的臉頰潸然而下,好似疲憊地走上了一整天的雙腳微微顫抖著,頑強鞭策自己的身體前行,也好幾次因為頭暈目眩而踉踉蹌蹌。 即使如此,拉姆仍執拗地往森林裡前進。

再怎麼含辛茹苦也沒有半句推託之詞的拉姆,昴認為在本質上拉姆與雷姆果然是如出一轍的雙胞胎。假如是要自己勉強亂來的話,毫不猶豫的自我犧牲精神。 包括艾米莉亞在內,宅邸裡的女性都有點太為他人著想了。

「再怎麼看著自己的腳邊──也只會更厭惡自己的缺點而已,不是嗎?」

用力踢向腳下的草皮,雜草卻因此飛散到嘴裡,彈起的土塊也跑進眼睛,超失敗。慌忙地「呸呸呸」吐出泥土。 不是自我懲戒糗死了,但這處罰對愚蠢透頂的自己再合適不過了,昴緊繃的內心多少變得輕鬆一些。 所以──

「拉姆,妳非常擔心雷姆嗎?」

雖然知道在使用千里眼時打擾她專注並不好,可仍然發問了。 充血的雙眸,因為拉姆的視線不在這裡,所以慢了一拍才回應。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雷姆確實比拉姆強大,但是這不足構成拉姆放心的理由。」

「嗯。」

「不管雷姆有什麼方面是在拉姆之上,但只有『拉姆身為雷姆姊姊』這一點絕對屹立不搖。」

在堅定不移的決心之下,還有「身為姊姊」的身份所支撐啊。 昴對她刮目相看,原以為拉姆只是妄自尊大的使用那個立場,過去還曾因此非常看不起她。 既然承認這點,昴不也只能做好覺悟了嗎。

「這本該是與雷姆會合之後才做的事,但這太過理想化了。」

搔著腦袋邊說邊開始做起暖身操。 是因昴令人費解的態度嗎?拉姆停下了沒有任何收穫的千里眼,取回了自己的視野,納悶地蹙起眉心。

「巴魯斯,你想做什麼?」

「現在的我只會礙手礙腳的,但是我在進森林之前應該有說過了吧?為了幫助雷姆,我也會好好的盡上一己之力。」

儘管是不確定的可能性,現下的勝算也有七比三的概率。當然仍留有三成的不安要素。

「七比三難得一見的高勝率。要放棄嗎?──拉姆,做好鋌而走險的準備了嗎?」

「與宛若餓獸的男子同處密林之中──身為名少女,沒有比此更危險的處境了。」

「真敢說啊,大姊。」

昴詼諧的笑了,隨後深深地吸入一口氣,睜開雙目。 若如昴推測一般,現況應能有所改變。可就算清楚是必要之務,也沒法停下內心的膽怯。

即使是無膽鼠輩也非常明白──想臨陣退縮現在也騎虎難下。 事後在要些薯物壓壓驚吧,假使真能如預期一般,拉姆也無話可說吧。

不知是強是弱的自我鞭策,將它說出口。 倘使昴推估無誤,某物將會降臨。

「拉姆,我其實曾自──」

──死後歸來──尚未脫口。

想談及禁句,欲打破禁忌。昴要說些什麼,但傾聽著的拉姆表情卻凍結了。

不對──是時間停止了。

世界褪色,餘音杳然,連時間的概念也徹徹底底化為烏有。 在這萬物被平等斷下停滯之刑的世界中,那唯一逃過審判的存在驟然出現昴眼前。

「來了──嗎?」無聲自語。

但是眼前的來的是盛裝希望與無盡劇毒之觴,要是給我多少有點同理心的話,要一飲而盡也萬分樂意。

在時間靜止的世界裡──不知從何而生,唯一不受影響的漆黑霧靄。

在虛張聲勢的昴面前開始化作手臂,冒出手指、長出手腕、生出手肘再延至上臂──到此為止的黑霧轉化都在上次見識過了,可是第三次的這回卻有了改變。

「連肩膀也──」

在上臂之後看似肩膀的烏靄也現形了。 從指梢至肩,已能堪稱是「一條手臂」。 外形自初次開始便漸漸清晰,恐怕會隨著出現次數的增加,闇煙的侵蝕也會逐步惡化。

那個東西沒給昴細細品味的時間,玄雲陰森成形,手指長驅直入滑進胸膛。 掠過薄薄的胸襟,拂越肋骨,直搗被胸骨所保護的心臟。

就算早已明白,可是痛這種東西一旦超越界線就不可能忍受的了。 心臟被直接掐握的苦楚,在高聲哀嚎之類的事、抓狂打滾之類的事、苦不堪言之類的事,全部全部都做不到的領域裡。

漫長而辛苦,無法忍受的痛楚持續。 心律紊亂,血脈胡亂噴張使得身體發出悲鳴。痛苦地湧出血淚,不由得咬碎臼齒。

就算發生這些事也不奇怪的折磨,受限的昴無法向外發洩它,維有繼續承受。

不久磨難的時間遠去,視野被染得一片雪白──

「巴魯斯──?」

呼喚聲讓昴意識到自己屈膝在地,俯首的嘴角掛著唾液,慌忙用袖子擦去。 「危險呀、危險,白日夢。」

「巴魯斯你才剛痊癒別胡來,剩下的交給拉姆就行了。所以,怎樣才能和雷姆──」

語焉未了,拉姆的臉色湊然大變地環顧四面八方。 靜謐的森林中,風拂枝葉搖曳,只有樹葉相互趴打的微弱吵雜聲迴盪著。

靜心傾聽的拉姆看向昴問:「你做了什麼,巴魯斯?」

「稍微──玩了個伴隨痛苦的賭博。」

那般的苦難沒有在現在的身體裡殘留下餘韻。 一邊猜測這是完全只在精神上進行殘害的醜惡行徑,又一邊感謝能留下僅有的體力以活動身軀。 不管如何──

「風紊亂了──獸類的氣息正在接近。這還真是,驚人的數量!」

此起彼落的吵雜聲讓寂靜消失於深綠之中。拉姆倏然轉向右側定住了,昴沿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成群的赤紅光點自遠方而來。 先鋒的五隻,筆直衝向這邊大概還有幾十秒就會交戰吧。將單手劍拔出鞘,昴沒有迴避做好戰鬥準備。

「明明還沒有找到雷姆!」

「嗯,放心吧,大概不久就能會合了。」

「為何會如此斷言?」

尖銳視線恫嚇的拉姆,讓昴收緊了雙肩。

「雷姆的目的是將森林裡的魔獸消滅殆盡──只要我在此,那些傢伙就會以我為目標襲來。因此,雷姆也將不得不前來。」

一直思考,長久以來的疑惑。 魔獸會以昴為目標的緣由。

在這反覆的輪迴中,每次都會被村里裡的魔獸下咒,與其說是不可避免的命運,不如說是與魔獸相遇必定被選作目標,其中必然有某種強制力作用的緣故。 魔獸對昴過度反應的理由,根據同樣過度反應的某人所言推敲。 一語道破即──

「魔女的餘香吧。」

魔獸,魔女創造的人類之敵。 而牠們總是對飄散魔女氣息的昴展現出過剩的反應。進入森林,全都瞄準昴襲擊也是相同的道理吧。

假如微微散發就能引誘魔獸現蹤的話,那乾脆豪邁的給他臭上一身吧。

把森林中所有在昴身上下咒的魔獸集中起來,那麼為剿滅魔獸而行動的雷姆自然而然也能爽快地會合了吧。

這即為昴的作戰計劃,只要能與雷姆會合自己就能得救的上上之策。 名為──「菜月?昴誘餌大作戰」

依舊不是將自己放置在最前線的作戰策略,謀略順利的運作了。 曾經在想告知艾米利亞自己有「死亡回歸」之際,霧靄便出手干涉。之後又從碧翠斯的隻字片語中得到提示。 在黑霧出現的同時,昴身上的魔女餘香也會跟著變濃厚。 (新筆芯:就是碧翠斯提醒昴別靠近姊妹花那次,在魔手出現後曾說昴身上魔女的味道變濃了。)

恐怕──那煙靄與魔女有什麼關係吧。

因此當烏霧出現時,昴週圍飄散的魔女氣息才會隨之變濃。結果使昴成為召來魔獸的絕佳誘餌。

無法向任何人傾訴的苦悶,無法對任何人闡述的劇痛。 把這些準備好的命運,將計就計痛快的把它反過來利用,即使眼前臨迫的威脅也面帶笑靨。

啊啊──我終於,對策劃這輪迴的命運報上一箭之仇了。

在心中高聲喝采,重新緊握單手劍,對逼近的魔獸擺好架式。

然後對身旁的拉姆大聲告知:「那麼,關於戰鬥可超要依賴妳的囉,請多關照啦!」

「客觀的回想一下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吧!」

參雜著拉姆遲來的嘆息,風刃從正面往狼群劈下。 與魔獸爭端再起──更換角色再次開戰。

results matching ""

    No results matching ""